天下剑池毕竟是和皇家沾了一点边的地方,除了秦长老那种过分耿直人狠剑快的角色之外,也有那种比较圆滑的世俗性长老,比如说,出身于言世子母家旁支的王长老,受言世子母亲之命,对他一向颇为照顾,他发现了言世子脸上的异常,忍不住出声问道。 他这一句话,立马把众人的视线带了过去,言世子顶着左右两个非常对称的巴掌印,其中一边还是重叠的,他看着顾流霜满脸痛心疾首的“完了,又要罪加一等”的神情,冷笑一声,面无表情道:“走路不小心,脸朝下,摔到了。” 你确定?剑池山除了一开始登山时近乎垂直高耸入云的险峻阶梯,上面的平台可都是大平地,连个小石子都没有的那种平坦,而且,会有人脸上正好在平地能摔出两个大巴掌印吗? 但是,碍着言世子的面子,诸位长老还是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其中,以王长老最为突出,“确实,台阶太多,是该要小心一点!” “年轻人还是要多沉住气啊!”一群长老纷纷附和道。 “哼!”秦长老身为前任监察御史,自然是不能与这些同僚一起同流合污,他看着言世子,冷哼一声,“不知体统!” 感情您老是联想到那些方面了啊? “别说,这个姓言的还挺讲意气的,没把老顾给供出来!”三个凑在一起传音说小话,大哥感慨道。 “他那人其实剑还不错,有那么一点东西的,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他天天在他那堆鲍鱼之肆里泡着,柚子估摸着也要长成个丑橘!” 顾流霜感慨完,不忘顺带chuī捧一下自己,“当然,他那点东西,若是跟我比就差远了!” “你先别得意,你师尊刚才看过来了,你小心点。”许长河一句话,让顾流霜仿佛被拎起来了命运的后脖颈,整个人瞬间支愣了起来,正襟危坐,对她师尊裴大剑仙,投过去一个安静平和,就是宛如智障的无辜笑容。 裴行月负手而望,看着他凌霄峰门下头号炸弹兼得意门生,投来了一个“你可真出息啊”的冰冷眼神。 “荒谬!”被言世子这么一打岔,那个宛如观音怒目的长老终于才想起来了这还有个顾流霜,“这剑柱是帝君亲赐,立在我剑池经历了数年风雨,你一个小小竖子触碰之间怎能轻易将它毁坏,我看你明明就是和邪魔歪道内外勾结里应外合,妄图动摇我剑池之根基!” 一个唾沫星子,就是一颗钉子,顾流霜被钉子淹没,不知所措,这帽子太大了,她接不住,也不想接。 而且这帽子不但但是扣到她头顶的,还连累到了她身后的剑宗。 邪魔歪道,剑宗。 两个词,单单并列在一起就让她心生膈应。 “长老,慎言。”一道冷而淡的声音响起,“她是本尊的徒弟,虽然人是活泼好动了一点,但她和邪魔歪道勾不勾结,本尊可还是清楚的很。” 裴行月极少动用本尊这个称呼,由此可见,他此时是动了真怒。 那长老自知失言,“既然她是剑尊的徒弟,那便……” 一道声音斜插过来,“我是谁的徒弟,和我gān了什么并无关系。况且我们三个除了释放剑气之外,对这剑柱什么都没做,你若是不信,可敢与我去剑意台上一剑知分晓?” “让你明白,到底是这剑柱容不下我们,还是我们容不下这剑柱?” 剑柱,容不下我们? 所以,她的意思就是他们三个人剑气太qiáng了,剑柱承受不住,自己炸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剑柱放在这里这么多年,都好好的,怎么遇上你们这群人就自爆了。 但,剑意和剑气毕竟相辅相成,一方qiáng一方则更qiáng,顾流霜若是剑气qiáng的能把剑柱撑爆了,她的剑意把这个长老摁在地上锤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剑之一道,从来不缺让人惊掉下巴的天才,有些人上百年苦修,剑意之形也比不过有人少年顿悟。 但一两百年的宛如天堑的修炼鸿沟,真的是那么好跨越的吗? 裴行月轻轻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他不担心顾流霜,自己的徒弟什么水平他心里有数,他很担心那个长老,怕他生心魔。 * 剑意台,但凡是个剑门都必备的东西,只不过根据每个宗门的富裕程度不同,剑意台的豪华程度也各有区别。 而天下剑池这个剑意台,很明显是上品中的上品,剔透的yīn阳沉云镜浮于脚下,踩上去轻若无物,让人真有沉在云中之感。若剑修一站上去,剑意会自动幻化成具体的形态在这沉云镜中与旁人剑意争斗,栩栩如生,仿佛猛shòu相搏。 顾流霜站在沉云台的一侧,怀抱长剑,身姿秀挺,宛如翠竹,风压不弯,雨催不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