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仲并没有向父亲发什么宏愿,只是静静地看着茶碗里竖起的茶叶,他不善于发誓,因为他觉得喜欢发誓的人,往往就是那些根本不能遵守誓言的人,“我先回去了。” 李父点头。 等李伯仲出了门,李锺才看向兄长,“大哥,这事要是真做起来,肯定需要不少银两,你看要不要把咱们外账上的钱拿出来一些,伯仲那边肯定也需要。” 李父摆手,“先不要动,伯仲不跟你开口,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做。” 李锺默默点头…… *** 此时,月已偏西,挂在枝端,照在夜路人身上,身后托着短短的影子。 李伯仲在拐弯处停下脚步,因为有人在他后面跟了很久。 “有事说事,没事就滚。”仍然背着身,没转回头。 跟踪的人听他如此说,也不好再跟,于是从暗处的巷道里站了出来,是个穿灰衣的男子,个头不高,“在下三王府侍卫,想请李公子别处一谈。” 三王府即三王爷岳峙,也就是他未来的老丈人,只是今晚过后还是不是就两说了,“你去告诉郡主殿下,太晚了,李伯仲不想坏了她的名节。”三王府里,这么晚,还用这种方式邀他见面的,除了那位郡主殿下,恐怕不会有其他人。 “李公子且慢走——”那侍卫见李伯仲要走,赶紧出声拦下,“郡主殿下说,公子即便不念两家婚约,也念少时之谊,请见这最后一面。” 等了良久,李伯仲才转回身。那侍卫见如此状况,知道他是同意见面,于是转身带路。 两人前后走了不到两刻,在一处小桥前停下,小桥前停了一辆马车,那侍卫将李伯仲带到车旁后,便转身撤到两丈之外。 李伯仲没有先说话,而且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公子可还记得十年前的中秋月圆夜,就在这小桥上,你曾说过什么?”女子的声音很轻柔,也很好听,正是那位郡主岳梓童。 她没有下车,只是隔着帘子说话。 李伯仲看了看周围的景物,他不记得来过这儿,更别说当时说过什么话了,“抱歉,不记得了。” 马车里沉寂无声。 是啊,已经十年了,谁还会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呢?女人总是傻,指望男人记得所有事,最后却发现,根本就是自己在给自己编织牢笼,然后再把自己放进去,以为会有人记得来救,结果什么人都没来,只不过是自己在跟自己做游戏。 十年前那个夜晚,她跟着姐姐,姐姐跟着这些世子们,玩得很开心,小桥东岸有户人家办喜事,因为是鸟夷人,所以风俗很怪,新娘是要露脸给人看的。姐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问这些世子们,娶了妻后会怎么对待? 有人说荣华富贵,有人说相敬如宾,也有人说要疼爱,只有他不说话,别人用力问他,他才说,要藏起来。 为什么要藏起来呢?他没说。可她却为了这句话着迷,她记得她拉着他的手说:你以后把我藏起来吧。 他看着那热闹的喜宴半天,低头看她一眼,说“好啊”。 所以—— 她便等着了,可惜没等到。 男孩长大了,变成了男人,一切就都变了…… “她也许是个奇特的女子,守住了,幸运,守不住,幸甚——”前者对他,后者对那女子。 这句话说得很小声,而且也没跟他解释这话的意思,男女之情本就是解释不来的,得到、得不到,就在一念之间。 她是得不到了,因为这个男人似乎根本就没认真记得她,“就此别过了。” 他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结果只说了三句,而且有一句还没听清楚,就这么走了。 这女子挺安静、庄重,看起来也十分贤惠,应该会成为很好的当家主母,就像他的母亲,如果她不是岳峙的女儿,也许他真会娶她为妻。 马车哒哒的离去,独留一轮圆月当空,他转过身,女人——终不是重要的东西啊。 踏着月色回归…… 打开院门时,正屋里还亮着灯,叫丑丑的小土狗围着他的脚哼哧哼哧地转圈,他以为她还在等他,可打开屋门,只见晕黄的灯光——她只给他留了一盏灯。 于是,他伸手把她搅醒—— “回来啦?”白卿的睫毛慵懒地打着颤,就像她今晚的舞姿。 爬起身,替他宽衣解带。 他则伸手握了她的腰。 画面看上去很和谐,他们就像一对夫妻。 只可惜有人来扰—— 丑丑撅着屁股对门外叫唤着。 “什么事?”李伯仲转头向门外询问。 “汉西赵府出事了——请您过去一趟。”门外的护卫如此回话。 他随即松开放在她腰上的手,拉好衣衫便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