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转过头深深地看了琳怡一眼。 …… 琳芳的母亲,陈二太太田氏坐在铺着蓉覃的木炕上,牡丹纹的紫檀矮桌旁立着玫红镶金的绣屏,田氏正仔仔细细一针针地绣着。 田氏身边的大丫鬟元香慢慢走上前低声道:“柳姨娘的事闹开了。” 田氏头也不抬。 元香道:“柳姨娘在院子里被六小姐发现了,现在四小姐和六小姐都去了老太太房里。” 田氏嘴角轻翘,老太太自然要将两个丫头叫过去问话。 元香有些担心,“这事长房会不会怪在我们身上?” 田氏扬了扬眉戏谑,“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会医术的是六小姐又不是我们家琳芳。将来传出柳姨娘被下药的闲话,那也是懂医术的人才会说的有板有眼,”田氏说着顿了顿,“我只是提醒大太太,她的对手是三叔一家,不是我们。” 田氏说着放下手里的针,双手合十,如同跪在佛前的信女,“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我也是为了救人一条性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田氏重新拿起针,一针扎在枝头喜鹊的眼睛上,“我和大太太不同,我要为我们斌哥、芳姐积福。” 元香深以为然,笑着道:“我们太太是最心善的人。” 田氏眼睛微闭,眉心一点朱砂痣衬的她仿若拿着净瓶的观音。大太太掌管大厨房那么多年,就算给柳姨娘下毒也会做得gāngān净净,老太太就是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到时候她只需要让人去柳姨娘耳边煽风点火,让柳姨娘去求懂些医术的六小姐,这把火自然而然就会烧到三叔家里。 那时候只要隔岸观火…… 说到底动了这样的心思,她也是为了这个家,她不能眼看着陈家在大太太手里衰败。 …… 说到医术,坐在软榻上的琳怡掩袖笑出声,“若说望、闻、问、切,我所知的恐怕还不如四姐姐多。我跟着语秋先生却是认了些草药,不过不是治病用的。” 琳芳怔愣在那里。 老太太也好奇起来,“六丫头都学了些什么?” 琳怡扬起眉角,“能做香膏用的几味药,”说着伸出手指细数,“桃花、蔷薇……还有白豆蔻、白芷、白茯苓、紫苏都是各有效用,”说到这里琳怡一顿,“草药的种类繁多,我也记不住,先生说听一听也就罢了,并不仔细教我。我让身边的丫鬟在院子里采桃花就是做桃花水用的,”说着看向琳芳,“四姐姐若是想学,我都告诉你。” 琳芳半天才回过神来,“原来六妹妹学的是这个。” 琳怡道:“至于大伯父的那位姨娘……我只是不认识多看了两眼……” 老太太嘴角弯起露出几分笑意,“跟着女先生就学会了这么几位药。不过也好,宅门里的小姐,学多了也是没用。” 琳怡坐了一会儿觉得脚上已经不疼了。 老太太吩咐下人将琳怡送回去,琳芳也跟着出了屋。 两位小姐刚走,董妈妈就撩开帘子进到内室里。 老太太盘膝坐在罗汉chuáng上看着董妈妈,董妈妈不敢耽搁低声道:“郎中在柳姨娘的药碗里找到了牵牛子的药渣。” 牵牛子是烈药,孕妇吃了会小产。 老太太睁开眼睛目光尖利,“这是第几个了?她生不下子嗣也不准旁人生。柳姨娘之前已经有过一尸两命,我不止一次地点过她,她还不肯收手。” 董妈妈利落地打开矮桌上的扇子给老太太扇风。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之前是没有证据才让她在我面前哭冤枉,这一次看她还有什么话说。晚辈屋子里的事我本不应该插手,可那毕竟是我陈氏的骨肉,我不能任她胡来。” 董妈妈生怕气坏了老太太,“老太太先别急,现在柳姨娘的情况总算安稳下来,等到大太太回来您再好好问问,说不定是有隐情。” 隐情……老太太冷笑一声,事到如今再说这种话就是自欺欺人,“从我院子里选两个得力的去照应柳姨娘,务必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全须全影的出来。” …… 琳怡回到院子里,门口的玲珑先迎了上来。 玲珑眼睛红红,该是刚哭过,“小姐怎么样?” 琳怡坐在软榻上摇摇头,“没事,敷了药已经好了。” 两个小丫头不肯相信,小姐若是好了,就不会用肩舆抬回来。 屋子里没有旁人,琳怡站起身来,慢慢地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她的脚本来就没有受伤,琳芳提议去看桃花她就有所准备,琳芳想要利用她,她gān脆顺着琳芳的意思…… 白豆蔻、白芷、白茯苓、紫苏……她虽然没有和先生好好学医理,懂得的却不止是这几味药。 牵牛子……在她的记忆里,柳姨娘因此一尸两命,老太太虽然怀疑大伯母却没有找到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