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看她,依旧在擦拭手中的剑。 “回郎君,梦见了幼时在乡下的旧友。”秋露浓面不改色。 “旧友啊...”祁知矣着重放在这两个字上,说,“我少时在涿郡念书。如今每当经过涿郡,也会怀念那段日子。” 亲眼见过祁知矣在涿郡时,爹不疼后娘不爱,过得像一个小萝卜头的秋露浓,沉默了两秒。 她gān巴巴的接一句,“那应该过得不错吧。” “那确实是一段很好的日子。”祁知矣的视线停在空中,轻声笑。 秋露浓:... 他是不是心理变态了。 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容易发疯。 “我听其他人说,你在院中,修道和练剑都极为刻苦。你小小年纪,道心坚毅,属实难得。”祁知矣慢悠悠的说,又突然话锋一转,“可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求道,你的理由是什么呢?” 他还是没有看秋露浓。 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 “当然是...”秋露浓觉得,现在的祁知矣有些疯疯癫癫,得选了个最保险的回答。 “为了得道后匡扶天下大义。” “大义。”祁知矣笑了一声。 祁知矣没有再说话。 可秋露浓感觉到,祁知矣好像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这不是玄天宗入学标准答案吗? 秋露浓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几天前,祁知矣要教她的剑术,是玄天宗内只传关门弟子的“云手剑词”。 她以为祁知矣是看重她的天赋。 结果现在,又好像对她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两日后,你且随我去一个地方。”祁知矣说。 “好。”秋露浓对他点点头。 又是大半夜过去了。 秋露浓的视线在屋内乱晃,看清了墙上挂着的那副画。 祁知矣时常望着这幅画出神——虽然他还是那副谪仙般的仙人之姿,像个玉制雕像,可秋露浓还是凭借着对祁知矣的了解,察觉到了——来这的第一日,秋露浓就好奇,那究竟画了什么。 画上是一个背影,正向着云雾缭绕中走去,前路虚无缥缈,戛然而止。画中的世界浩然广阔,可是那少女独自站在那,又显得有些孤寂。 第一眼时,秋露浓觉得有点奇怪。 很快,她反应过来,那是她自己的背影。 ——她从未见过那个角度的自己。 原来。 从后面看着她离开,是这样的。 察觉到一道视线。 秋露浓扭头,对上yīn影中望向自己的祁知矣。 她意识到什么,立马低头,作眼观鼻鼻观心状,假装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美人嘱咐过她,“郎君向来不喜我们一直看着那幅画。” 过了好一会,见祁知矣并没有问责她,秋露浓才抬起头。 祁知矣正侧头,望着那幅画,面容一半暗一半亮,月光照在眼睫上,根根分明。 “那是,”祁知矣顿了下,幽幽的说,“那是我一位故人。” “我和这位故人,相识于年少时,我还未去玄天宗修道,她也只是个普通剑修。” “我是在涿郡遇见她的。” 祁知矣停了会,眼神蒙蒙的,好像什么也没看,又好像见到了什么。 故人本人.秋露浓:... 她非常捧场的说,“郎君的朋友,一定都很厉害。” “她当然厉害。”祁知矣勾了勾唇角,“她本来可以更厉害。” 秋露浓眉心一跳,问,“为什么这样说?” “她有一把宝剑。相传,那把剑不是属于人间的剑,是从仙界陨落下来。那把剑也确实称得上是“仙剑”,可唯独缺一个相称的剑灵。” “有一日,她同我说,魔界有一条黑龙苏醒了,她要去把那只魔物抓回来,那是她心中最合适的剑灵。我跟着她,一起从秘境的裂缝中进入魔界,兵分两路,没过多久,我就找到了黑龙。” “龙生九子,其七子狴犴,就是那条昏睡了千年的黑龙,一眼能辨别世间一切执念欲望。” “他见我的第一眼,问我,怎么来的人是你啊。然后,他看着我,眼神像蛇一样。他说,原来这样啊,你想要那个女人,对吗?真是可笑啊,你怎么还会假装无所谓。你这样的人,不是想要什么都会不顾一切,一定要拿到手吗?” “我用“三尺chūn”指着他,说,你不必再多言,很快你就是被囚禁在剑身中的剑灵了。” “真奇怪,狴犴反而很开心。他化作人形,走到我面前说,我等的就是那一刻,我就是为她而来的,我要日日夜夜待在她身边。” 原本跪坐的祁知矣忽得向前,俯身,用指尖触碰秋露浓的脸颊,垂眸看着她,轻声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做?” 月光下,祁知矣清冷的五官变得柔和起来,他居高临下,影子盖住了少女整个身躯。他们望着彼此,距离近到耳鬓厮磨,呼吸喷薄在对方脸上,头发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