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那叫声凄厉而尖锐,撕破了夜晚的那份宁静,惊得树梢休憩的鸟儿振翅飞上半空,那叫声骤然一断,安杰拉空洞的眼,望着国正邦的尸体,明明知道了对方不是那人,可是为何她的心,充塞当中的那份痛苦只有不断加剧,并且蔓延开来…… 一直在告诉她,比起不记得任何一切的那人,她更在乎国正邦…… “不,这是错的……” 安杰拉踉跄后退几步,撞着了一个人,那人说:“我才是你寻找的他。” 那人给了安杰拉一吻,然后完好地站在面前,说:“你找到我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你不是他,不是……”安杰拉推开那人,拒绝相信。 又有一人站在面前,他面目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同样给了安杰拉一吻,同样地安然无恙,同样地说:“你找到我了。” “不,你不是他,不是……” 越来越多人出现,他们包围着安杰拉,等待着一吻,等待着机会告诉安杰拉,他们都是百年寻觅的那人。 “走、走开……”安杰拉再也承受不住,她尖叫着推开每个人。 所有候选者都消失了,只有那具尸体…… 就算不是又何妨,百年轮回,物换星移,那人真又是当初相恋的他?还是早已人事全非? 安杰拉抱起尸体,紧拥入怀,生怕再次离开自己,如梦呓般道:“我错了,阿邦,你就是你,我在乎的是你,不是他……” 忽然,尸体也不见了…… “现在你知道了吗?安杰拉,那人已逝,而你却还活着,你应该好好地寻找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永远活在对那人的思念里。”国正邦摸索着来到安杰拉面前,声音温柔,与之前的冷漠、恶行恶状相比,态度急转一百八十度。 “你死了又活着,你就像幽魂,虚幻飘邈,你到底是谁?是他?又不是他?”安琪拉受到的打击过大,眼神变得空洞,原本该欣喜若狂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泪水,为何一直落个不停,像极了雨季绵绵的细雨,诉说着情人的悲苦。 国正邦刻意以幻术刺激安杰拉,把她逼至几乎要疯狂的境界,就是希望她能够看清楚这一切。他劝道:“安杰拉,忘了他吧!” “他?他!就是他……我在找他,不论多久都会找……”安杰拉一听到“他”,那双黯淡无光的眼恢复了神采,她向空中张开双手,呼唤道:“你到底在哪?我失去了你、忘了你,可却又爱着你……就是你……” “安杰拉,他不在了。”国正邦试图令安杰拉清醒。 “他在,在我心底……”安杰拉的笑容灿烂绽放,她的背后,忽地撑开一对洁白无瑕的硕大羽翼,释放着淡淡光华,她对着空中又喊:“下来吧!夜空巡航的白马……” 当啷……当啷…… 空中传来了铃铛声,像一群孩童在嬉闹,清脆的撞击飘荡着…… 当啷……当啷…… 夏夜时分的铃铛声,有辆马车在空中,踏着稳健步伐,闪着淡蓝光芒,忽远忽近地向这边靠来…… 当啷……当啷…… 马车落在实地,却不起半点声音,安杰拉的神态举止圣洁如天使,那种纯洁的美丽让人为之惊讶无语。 当啷……当啷…… 安杰拉对国正邦彷佛视如未见,她迈开步子,举止优雅得让天鹅也会羞愧,一步步往马车走去,背后的羽毛一片片掉落。 片片白羽落下,在空中轻舞飞扬,演出一次次缓慢又急旋的节奏,又化作点点白光,飘散……飘散……半空弥漫…… 步步走出,步步落羽,硕大的翅膀转眼变得小巧,像是拖着一条白地毯,风吹起,吹散一地羽,吹化满天光,那头金发,不住飘扬。 白羽洒落满地,光芒遮蔽了夜空,像是下起了一场夏日大雪,雪的名字叫做悲伤,那是安杰拉魂断神伤的恋情;那雪温柔温暖,却让人见之鼻酸,那雪是一首挽歌、一只支离别曲,描述爱人远行,再不复返…… “安杰拉……”国正邦虽眼不能视,却仍感到那份不安,他急切地叫唤着。 安杰拉没有响应,只是轻柔抚摸白马的颈项,当白羽落尽,她那身衣服也化为黑暗,登上马车时,白马只剩白骨,眼中闪着荧光,那辆马车,竟也是以人骨的骨架搭成。 “去,带我找他……” 白马迈开四蹄,如屡平地般跑在空中,那铃铛声也跟着响起…… 当啷……当啷…… 安杰拉搭上了恋人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她抛弃了光明的身分,一心一意,只为找他…… 当啷……当啷……你在哪里…… 安杰拉走了,留下一地白羽,风吹羽散,又化为白光消逝。 国正邦有种预感,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安杰拉了,那名绝色将永远活在寻觅中,只希望真能找到那人。 他是帮了安杰拉?还是害了安杰拉? “你会封住我的幻术,就是害怕有这天吧!”国正邦想起了那晚失常的叶大叔,眼神中彷佛藏着许多伤心往事。 面店前,叶大叔听见了铃铛声,他抬头仰望夜空,彷佛看见了那名曾无怨无悔,追寻他背影的玛丽亚…… “你这又是何苦……” “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啊!” 国正邦穿着一件无袖背心、短裤,懒洋洋地坐在屋外的木廊上,他远眺翠绿群山,神游蓝天浮云之中,嘴上叼着一根香烟,白烟袅袅,白云邈邈…… 虽说夏季炎热,气温动辄高达三十度以上,可是居住在深山之中,那暑气倒也没有那么毒辣了,凉风送爽,风吹叶动,百鸟争鸣献唱,吱吱喳喳,好不热闹。 当啷……当啷…… 铃声响起,国正邦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到了风铃之上,屋檐下的那一串玲珑风铃正随风轻轻摇摆,清脆悦耳的铃声瞬间令国正邦想起了两天前的晚上。 那名艳冠群芳的绝色,踏上了寻找恋人的不归之旅。 一想到这里,国正邦的胸口彷佛也传来阵阵异样的难受,有几分愧疚、几分心痛、几分难以言语的失落与同情。 “阿邦,你在想什么?”张思莹飞到国正邦身后,拉扯着那头及肩长发,痛得国正邦苦笑几声。 “张思莹,别拉我头发。” 张思莹乖巧地松开恶作剧的小手,又摸摸国正邦的肩膀、手臂……一直到脸上,心疼道:“都是疤,一定很痛。” 国正邦看了下身体,那晚他强行挣脱绝无情的束缚,结果落得浑身数百处撕裂伤,十几处肌肉断裂的下场,若不是凭着一股意志支撑到整件事情结束,他早已痛得晕厥过去;还有他的双眼,在绝无情的仪式之下,他窥见上千魂魄的死状,差点令他就此失明,好在有“林”的帮忙,以活杀术借得森林树木的“生气”,这才将他的伤势治好。 平常人可能要修养半月的重伤,他在一晚就能痊愈,虽留下了无数疤痕,可是灵动人的新陈代谢、恢复能力本就高于一般人,那些疤痕,搞不好不用几日就能完好如初了。 “你也太莽撞了,连通知一声都没有,好在生机没断,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伤势尽复后,那头鹦鹉足足训了阿邦半个多小时。 ““公义”,我们虽不能明帮,却也可以暗救,你害大家都着急了老半天。”山无棱炖了一锅固本培元的药膳,要国正邦好好地补一下身子。 清醒的同时,国正邦就把封印拿出,并将张思莹的遭遇告诉“风林火山”的高手们,希望他们能取出封印里的魂魄碎片,来帮助张思莹。 可是众人对封印毫无头绪,一时间陷入了胶着。 两天下来,国正邦始终闷闷不乐,虽笑脸依旧,但是不论怎么看,都像是故作开朗的强颜欢笑,有事没事就盯着空中直发呆。 “阿邦,笑一个嘛。”张思莹从背后捏起国正邦的脸颊,露出不由自主的笑容。 国正邦歪头作出了夸张的笑脸,可是眼神却藏进好多事情,他的笑脸又是一敛,问道:“张思莹,我是不很逊啊?” “才不会呢!阿邦是最厉害的人了。”张思莹在国正邦身旁坐下,悬空的脚丫子晃啊晃地,滔滔不绝道:“在那里,只有阿邦听见我的声音,还带思莹来到那么漂亮的地方,我最喜欢阿邦了。” 是吗?他总觉得自己什么事也办不好,累得那么多亡魂献祭,还逼走了安杰拉,就连“父亲”、“母亲”的要求都是叶大叔代劳的。 “阿邦,命运弄人,我不太清楚整件事到底怎样了,可是别太内疚了。”望风从客厅走出,笑嘻嘻地安慰着,又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皮夹?” “摸摸裤子的口袋吧!”国正邦想也不想就答着。 望风,那个脑袋空空的灵动人,国正邦认为他的失忆似乎是选择性的,他永远记不住自己身上的东西放哪、别人千叮咛万交代的要事,好像只要人嘱咐他必须特别挂怀的事情,他就会忘。 “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只会傻不隆冬地笑。”山无棱说:“望风,似乎不想记得什么事,所以自己选择遗忘。” 国正邦最常看见望风找的不是皮夹、拖鞋,而是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经常会见他慌张地到处乱摸,当手来到脖子处时,才松了口气似的露出微笑。 “你这只死猫,我藏在厨柜里的点心是不是你偷吃了?” “臭鸟,你是哪只鸟眼看见老虎我偷吃了?” 国正邦听见了鹦鹉的怪叫,不禁发出会心一笑。 “林”,风林火山中最特别的高手,食量之惊人,恐怕连史特龙也比不上,身材明明只有半只手臂大小,却能够在瞬间干掉两大锅白米饭,而且用的还是鸟嘴,这才是最稀奇的地方,好像他吃饭是用倒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