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三chūn没有反应。

    男孩又叫一声“娘亲！”，奶声奶气，上去抱三chūn的腿，豆丁大的孩子力气却不小，扒住就不撒手了。

    “啊？”三chūn疑惑的看着他。

    站在她肩膀上装成凡鸟的小白也忍不住翻个白眼，“呵。”这个凡人幼崽真狡猾，难道是狐狸托生的。

    围观的人也很诧异，这个熊孩子没有家也没有亲人，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见到人就咬，还喜欢小偷小摸，惹得镇上人都不太喜欢他，眼见他被人打也少有人出手阻止。

    此刻突然冒出一声娘亲，妇人们也不相信，定是这熊孩子在讹人，少不了要被那小姑娘一顿好打，于是一个个围上来等着看好戏。

    三chūn温柔的摸了摸男孩毛茸茸的脑袋，略显生硬的说道：“乖乖，告诉娘亲，你真的咬了他吗？”

    意料之外，三chūn不但没被这声娘亲吓走，反而还应下了他的谎话，男孩不领情撇过脸去，方才装出来的乖巧黏人烟消云散，冷冷的嗯了一声，大有种我就是咬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气质。

    良久，终于补充一句，“他闲骂我四疯狗嗒！”声音带着一股奶气。

    有他这一句话，事情便理清了。既然对方有错在先，三chūn顿时有了底气，上前与屠夫jiāo涉，“他咬了你徒弟是他的错，但是你徒弟也不该出言侮rǔ这娃娃，孩子之间的问题，不该由你一个大人出手惩罚，何况还下手这么重，事情要是闹大了对我们双方都不是好事。”

    屠夫一时控制不住脾气对娃娃下重手，冷静下来手掌很疼，心也虚，问道：“那你想怎么解决。”

    “我赔你徒弟的药钱，但是你徒弟要对他道歉。

    当众对熊孩子道歉，屠夫的徒弟很不情愿，在师傅的怒瞪之下走上前对男孩说了声不疼不痒的对不起。男孩全程撇着嘴，对周围的人群十分抗拒，像一只战战兢兢的小狗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好戏落幕，周围的妇人散去，该买菜的买菜，该回家的回家，三chūn也要回到山上去，转身给了男孩两个铜板，男孩没好气的抢过去，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三chūn小声跟小白闲聊，

    “你说那个孩子，他一个人过得有多苦呀，他碰到我的时候浑身都绷着，该是吓坏了。”

    “独自生存的幼崽难免凶猛些。”对于这种存qiáng去弱的丛林法则，小白习以为常，安慰道：“六界的孤儿多了去了，可不是你好心出一次头就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众生皆苦，命如草芥。”

    “我也知道我这么做改变不了什么，但就是不忍心冷眼旁观，如果还能为他做些什么的话……”话音刚落，前头的巷子口便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酒楼客栈的街角屋檐下挤着一些乞丐，蹲在避风的地方等着酒楼快关门的时候捡些店家不要的剩菜剩饭吃。那个脾气不大好的男娃娃显然跟他们不是一起的，他从巷子里走出来，与同为乞丐的一群人没有任何jiāo流。

    行人三三两两走过去，男孩脚上踢一个小雪球在地上滚，追着雪球向前走去。三chūn鬼使神差的跟在后面，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他发现。

    “你在gān什么？他又不是猛shòu，怕他做什么。”小白问道。

    三chūn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就跟我一起嘛，我们看看那孩子要去哪儿。”

    男孩的手掌紧握着，时不时和起两只手搓一搓呵口气，破的只剩鞋底的鞋子挂在脚上大出一圈来在地上拖着，从身后可以看到他腿肚子上一片冻疮。他的生命力真顽qiáng，三chūn心里感叹着，眼见他踩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竟然爬上了云起山。

    三chūn心里画出一个大问号。

    跟着男孩从山间的大路摸到一条林间小径，曲径通幽，最后竟回到了那片熟悉的空地。三chūn心中有些不安，好像有不太高兴的事要发生。

    显然男孩更加不安，面对着突然多了一座被篱笆围起的小木屋，在空地上四下找寻，慢慢传出哼哧哼哧的抽泣声，最后“哇”一声坐在雪地上哭出声来。

    “窝嗒家没了！”男孩委屈的哭，声音很小，流下的眼泪在冻红的脸上留下两行脏兮兮的泪痕。

    三chūn赶忙上前，蹲下身看到熊孩子哭花了脸，看见木板台阶下压着的gān草堆，想起了下午在这儿被雪压塌的草棚子。

    悬在三chūn心中的大问号就这么摔在了地上，摔得稀碎。

    情况很明了了，三chūn的木屋占了男孩儿的地方，还把他住的草棚子给压成了草饼，鸠占鹊巢，何其无耻。三chūn一口一个对不起，男孩完全不吃她这一套，哭声愈发凶狠。

    小白在三chūn耳边轻语：“别让他哭了，会引来野shòu。”说罢飞进屋里，它也拿爱哭的幼崽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