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身后的几个宫人朝阿福行礼,张氏等她们行过礼,将信皇子jiāo身旁的人抱着,跪倒朝阿福拜了一拜:“见过朱淑人。” “起来吧。” 阿福点个头,瑞云拿了赏封给她们。接了赏,她们又谢了一回。 阿福把信皇子接过来,小孩子熬不了夜,已经睡的很沉,脸上红扑扑的,就象秋天的大苹果般可爱。脖子挂着的长命锁,还有用金链子挂着的一颗白玉花生。那个花生大概睡前拿着把玩,现在被他自己握在手中,阿福怕他扯花生连带的链子勒着自己脖子,轻轻从他手中把花生取了出来,再把他递给张氏,吩咐紫玫带他去睡,再安顿下张氏几人。 “信弟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了。”李固苦笑着说:“父皇把我们召了去,用了膳,喝了酒,说了几句兄友弟恭的道理,又嘱咐我好好教管他……就算我们出宫开府,也要带着他一起出去了。” 阿福又惊又喜:“真的?” 其实她当然知道李固不会骗她,皇帝更不会拿这事来开玩笑。 只是突然心里牵挂的事情一下子变成了现实,还是自己期望的那样,一时间难以相信,需要他再确实的保证一下。 “是真的……”李固点点头,扶着额角笑,不过笑意已经不是那种为难的苦笑:“虽然说信皇弟他还不懂什么叫兄友弟恭,可我懂啊。唉,这孩子以后,可真是……”李固摇摇头:“又打不得又骂不得,得好好照料着不能生病……唉,着实不好办。” 是啊…… 阿福也想到了。 是啊,虽然她舍不得,不放心这孩子jiāo到别人的手里落不着好,可在自己手里,自己就能照看好了? 一瞬间,阿福突然有点理解自己的娘了。 她对阿喜的娇纵宠爱,也就是因为不是亲生,所以才不能打不能骂,好吃好喝尽供着,自己的孩子若是与这孩子有了争执,那当然得偏着那没亲娘疼的——就是这样,还是有人说闲话。 而现在,李固和她也接了一个烫手山芋。名义是上弟弟不错,可是才一岁多点的孩子,吃喝拉撒都得人照管。阿福突然有种给人当了后娘的感觉…… “在想什么?”李固没听着她出声,欠起身来问。 醒酒茶端上来,阿福捧着递给他。 “我刚才就是觉得……怎么好象突然成了人家后娘了……” 李固捧着茶盏笑的肩膀直抖,险些把茶泼出来:“还别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突然就当了爹了。” 阿福可不觉得好笑。 这叫什么事。信皇子有爹,跟没有一样。有娘……也马上就要失去了。而今天晚上,他的亲爹亲娘分别对李固和阿福两个人托付这个孩子。 唉…… 李固的笑意渐渐收了,茶也没喝,就把茶盏放下来,握住阿福的手:“你不要想太多。父皇把他jiāo给我们,也是为他好。怕jiāo给旁人……不尽心。没了丽夫人,这孩子不管在宫里哪一处养大,只怕都要受人白眼,遭人冷落。我们带他出宫去的话,自己府里到底人少,事少,是非少……不管别人怎么看,咱们好好待他,问心无愧就是了。” 阿福点点头:“你说的是,尽心就是了。” “只是,要辛苦你了。” “我哪有什么辛苦,皇上不是还派了rǔ母来了吗,我也没什么要做的。” “你说是这么说……”李固没接着说下去。 阿福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对人从不藏jian。从她之前给自己做鞋的时候就能品出来,她说要好好待信皇子,那一定是会尽心的待他好的。 李固抱住她,闻到一股清新的沐浴后的香气,摸着她的头发,还cháocháo的,暖暖的。 刚才皇帝问他愿不愿意照看抚养信皇子的时候他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皇帝倒也欣慰,说他虽然还无正妻,但是身边那个淑人也很稳妥。又咐咐他一些,已经是大人,分封开府之后要如何立身处事的话。 可是现在……李固怎么觉得,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很不愿意有旁人把阿福的心意分了去。 哪怕那是他弟弟,哪怕那只是个小娃娃,那也不行…… 阿福想了想,还是把刚才的事说了出来。 “什么?你去见了丽夫人?” “嗳,是她托人捎了信来,我想了想,就去了……你放心,没旁人看见的。信皇子jiāo给你照看,还是丽夫人被羁押之前恳求的皇上。丽夫人就是托我,以后还好好照看这个孩子。” 李固慢慢平静下来,只是对她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一定要先问过我,不可自己擅作主张……这次的事情,不止是后宫的事。如果不是丽夫人的两个兄长在西南……”他没接着说:“若是被人知道你牵扯进去,麻烦就缠上来了,你可知道?” 阿福低声说:“我知道了。” 李固放缓声音:“我不是怪你,只是这趟水太深太浑,你一个不好就会陷了进去的,到时候我要是求不得你,可怎么好?” 阿福也觉得不安,又觉得羞愧:“害你担心,我下次一定不冒冒失失的。” “你也不是冒失,就是……宫里的事情你懂的不多。”李固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好在咱们马上要出去了。” 是的,他们马上就要出去了。 阿福从来没哪个时候象现在这样期待。 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宫廷。就算不能完全脱离关系,可是,出宫去,有个自己的窝,不用大,也不要有很多人,她和李固,好好过日子……太太平平,安安份份的…… 第39章 新居(一) 韦素来了几趟,拿了那间府邸庄院的图样来,和李固阿福三个讨论这一处怎么收拾,那一处怎么整理。宅子后面果然有很大的花园,阿福看着图样上描的亭台楼榭,轩室房舍,已经有点神不守舍,恨不得现在就搬出去住了才好。 信皇子在她怀里,大概瞅着那张图很新鲜,老是伸手想抓,阿福怕他扯破了纸,从盘里拿了一个李子给他。那李子熟的透了,红通通的透出艳紫色来,放在盘子里,一屋子里都是那种果子的甜蜜熟美的香气。信皇子果然很喜欢,拿着李子,也不去扯那张纸了。 阿福再看那张图,园子里有个很大的池子,靠水边的敞轩李固和韦素都打定主意要把那里弄成消闲的去处,摆几匣书,搁一张长案,靠水近处设张凉榻,夏天再没比这更好的去处了。 阿福也很想往,夏天午后在那样的地方睡个午觉,四周浓荫匝地,蝉静无声。垂柳长长的枝叶垂到池塘的水面上…… “这旁边空出来的一片是什么?” 韦素看了看,她指的是图上花园旁边的一片空白:“这里啊……原来是老王爷想盖个戏台,养几个伶人的。后来王妃不乐意,便空着没有动过,我去看过,地方围了起来,好久没人收拾,树也长野了,草都快有半人高了。怎么?你想做什么用么?” 阿福一时没想着,李固说:“倘若理出来,能不能骑马?” “骑马的话,地方倒又小了,而且那几株老树也可惜了。” 阿福笑着说:“我以前在外面,也种过花草什么的,一进宫还打理这些,可是就没种过庄稼瓜果。不如就让人整一整,找些瓜种果树什么的栽上,平时浇浇水松松土权作活动筋骨,秋天还能吃些瓜果鲜菜。” 李固和韦素是一迭声的说好。李固纯是因为阿福喜欢,韦素却笑逐颜开:“好好!极好,这点子不错,多种些,不但自己能吃,还能送送亲朋。” 阿福忍不住揭穿他:“尤其是不能少了韦詹事的那一份是吧?” 韦素摸着下巴笑:“咳,我也不是来者不拒的,那些歪瓜裂枣的就不用想着我了。” 阿福实在让这人的厚脸皮弄的啼笑皆非,手指刮脸羞他,韦素只是得意洋洋。信皇子一手抱着香李,一手学着阿福,冲着韦素刮小脸。阿福一愣,笑的腰都直不起来,指着韦素说:“你看你看,连不到两岁的小娃都知道你这人脸皮忒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