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疑惑道:“他不能离开岛,那你是自己从衔月港来的?不是说这里是下阙的禁地吗?” 霜刃惭愧道:“我是十几年前来的,当时那里来了一个上阙人,自称南门家的亲戚,要泉客给灶鬼jiāo岁贡。 “我和我丈夫不同意,他杀了我丈夫,幸好我天生三灵根里有水,逃掉了,仗着这几分本事,一时冲动,想来找南门理论。 “结果上岛之后,才发现那人根本不是家主的什么亲戚,他只是早些年来下阙游历,差点葬身鱼腹,被寒魄救了一命,在浣雪坡停留了几日,后来出去就打着南门家的旗号,玷污我们家主门楣。 “但家主不能出去,我自己又法力低微,不能报仇,我就只好留下来了。” “居然……” 寸心没说出口。 居然在那样的泉客中,也有好人? 无名摸了摸重圆的头,说道:“人是环境培养出来的,不能以种族论好坏,泉客也是一样。” 寸心:“南海珠这人,是真正的恩将仇报。” 白鸿救了他,他出去后学了本事,反而回来奴役鸿鹄,这样歹毒的心思,从那日在明镜山中,他怂恿常扬要回金丹的言论中,就可窥见一斑。 霜刃不知道这些,也没有多心,还说:“是啊,当时有一些泉客惹不起,就换了岛屿,剩下留在那里的都是些jian商,你们可曾路过被宰过?” 众人心想,岂止被宰过,差点被宰了! 寸心:“还好还好,那寒魄又是怎么来的?” 霜刃:“寒魄的父母早年意外殉情了,他伤心过度,来这传说之地寻死,结果家主反而为他开解,后来他慢慢看开了,也不想再入俗世,就一起留在这里了。” 连吞:“……冲冠一怒的泉客,看破红尘的鸿鹄,今天我也是长见识了。” 霜刃眉飞色舞道:“见了我们家主,你才是真正的长见识呢,他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芝兰玉树风度翩翩!” “哎?”连吞笑道,“你家家主,比这位如何?” 他指溪北。 溪北:“……别胡闹。” 霜刃认真看了看,还思考了半天,才说:“是不一样的风格,这位上仙呢,确实气质一流,让人见了忍不住垂涎……” 溪北:“……” 霜刃:“但是我们家主呢,是让人见了,却不敢有任何肖想的!” 连吞:“抬得挺高,我们见了再说吧,光是这琴棋书画,我就自认有一样不能低他一头。” 霜刃不屑道:“上一个上岛的人也是这么说的,后来他把琴摔了。” 众人:“???!!!” “雪榭”位于岛的正中,是一个红色小亭,在雪中显得格外新鲜可爱。 众人踩出唯一一串脚印,向雪榭走去。 亭里坐着一个人,白发披散在肩上,穿着一身单薄白衣,披着蓝色披风。 他远远看到众人,就起身走出亭外相迎。 霜刃吃惊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主人走出这个亭子!” 连吞一直在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南门雪呢? 完全没有印象,他为什么要请自己,难道是父母的旧识? 无名最早看清南门雪的相貌,忍不住称赞:“这当真是个神仙人物。” 他二十多岁的容貌,端得是风华绝代,肤白胜雪,白发白眉,连睫毛都是白色的,按理来说是下阙人的长相,却长着一双上阙人才会有的凤眸,瞳孔灰白,神色温柔,身形修长。 看着他走来时,锦衣飘飘,只觉他脚下步步生莲。 他手里握着一杆白□□箫,对众人抱拳,一个优雅的点头道:“在下南门雪,贸然相邀,却不能远迎,还望各位谅解。” 寸心直白道:“你到底要我们来做什么呢?” 南门雪笑意盈盈:“方大小姐来的巧,昨日还有方家的人来找你。” 寸心被噎得说不出话。 “屋里请。” 南门雪给各位带路,进了一间青砖小院,众人犹豫不前,他也不勉qiáng,就请大家在亭中稍待片刻,自己去取东西。 但他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望着连吞道:“你叫什么名字?长得与你母亲真像。” 连吞:“连家都说我更像我父亲,姓连名吞。” 南门雪失笑,直言道:“不是什么好听名字,他们还是孩子心性。” 连吞不置可否,南门摇头进院了。 寸心问霜刃:“他怎么不叫你去取?白鸿呢?其他的侍从呢?” 霜刃:“去找鱼吃了吧,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寸心:“什么?这么大一个岛,只有三个人?” 霜刃:“对啊,南门也不是什么世家,从来都只有我们家主一个人,他也从来不把我们当作侍从看待,相处起来就像朋友。” 霜刃给他们看自己雪一样的簪子,造型是一扇贝壳,非常jīng致。 “这就是家主送我的。” 过了一会,南门雪风尘仆仆地出来。 他先在厅中坐下,取出酒杯、酒坛,给众人每人都倒了一杯酒,唯独他自己没有。 连吞心中有些奇怪的预感,问他:“你说这是喜酒?” 南门点了点头:“是不是误会了?霜刃已经去找你了,我才想到,似乎没有说清。” 他拿着那坛酒说:“这是你父母当初喜结良缘时,送我的喜酒。” 众人有些惊奇。 连吞端起酒杯,修长的手指有些轻颤,闻了闻味道。 溪北还很戒备,没有端杯,无名也没有褪下蒙面巾。 寸心尝了一口,称赞道:“好酒。” 南门笑答:“沉了千年,自然是好酒,你们运气很好,我一口也没有舍得喝,把这坛酒埋在雪下,想着日后连吞也成家立业,再拿出来。” 寸心笑得咳了起来。 连吞耳尖微红:“女儿红吗?” “不知道你是男是女啊,”南门叹息道,“岛上当时只有我一人,也没有谁能传个音信,后来知道了,反正男女都没差,就没舍得取出来。” 无名:“那怎么今天拿出来了?这么贵重,我们不好……” “哎。” 南门打断她,示意她不要客气。 “当初连吞的父母曾经有意把他托付给我,可惜他出生时不能化龙,怕他耐不住这里的严寒,暂时还是留在了沙洲,后来他自己回到海里,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又迫于不能出岛,一直没能陪在他身边,说起来真是惭愧。” 连吞有些信了,连家人甚至不知道他父亲是龙,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出生时不能化龙的事。 “你们既然是一起来的,应当都是连吞的朋友吧?”南门雪说,“很多年前我就听到海中渡劫化神的雷声了,猜想一定是他,如果再不趁这个机会,把酒喝了,怕不日他便突破大成,再也尝不出这酒的滋味了。” 众人都注意到了,南门说的是“尝不出滋味”,而没有说“飞升后没有机会”。 由此看来,南门雪应当是知道明镜散人没有飞升仙界的事。 连吞将酒饮尽,坦然道:“我一直没有参透最后那一层。” 南门雪苦笑道:“我也是啊,如果你父母还在,知道这个消息,也会很欣慰。” 众人:“?” “先说正事吧,”南门从袖中取出一个凹凸不平的雪球,“我本想送你点什么礼物,好尽一尽这当长辈的心,只是家里没什么值钱东西,按说最珍贵的就是这把山门钥匙了,可是也没什么大用途,先给你拿着,别的容我再想想。” 连吞不知说什么好,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没什么不对,用水球裹好,收起来了。 “……谢谢。” “我们现在就正在凑这个钥匙,”寸心说,“这是第五把了。” 南门雪:“凑它做什么?还差哪家的?” 寸心:“焚炉魏家的,还有一个,可能在我家云海霞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