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看为首的詹事郎已经是满头冷汗津津,转开视线,说了这桩案子迄今最严重的结论——“十四万人口,十四万呀,难不成有人蒙蔽上下,在民间养了十四万的兵马吗?要造反嘛?!” ‘噗通’声不绝,所有人磕头请罪,山呼“臣等不敢。” 上首储君声音夹着颤抖——“那便查吧。” “臣等谨遵御令。” 谢玄并未叫起,“来人,将这一笔糊涂案子揣上,孤要进宫面见圣上。” 轰隆一声,天边卷积已久的乌云终于不再忍耐,有狂风一路北上,携雷霆雨势降临晋朝都府兴城。 这一声也响在东宫属官的脑海中。 众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太子初初参政,便要整个朝廷跟着震上三震,到底是太年轻了呀! 詹事官看着冒雨而出的倔qiáng背影,依稀透过雨帘,浮现出当年青年人的身影。 同样的愤世嫉俗,同样的一身傲骨,同样的九死不悔。 可……过钢易折呀。 大晋朝出了两个优秀睿智的皇嗣,若是一切顺利,本该是明日之星,熠熠光辉。 可遮在皇帝宝座上的帝王心术尚有余影。 雨声落地凿然,身后同僚似是而非的议论声渐渐远去,詹事官握在身后的拳头再一次攥紧。 这一次……他依旧不落子。 第27章 乾元四十一年·夏 圣上下旨着令太子首参政事,主审河北道大行山流民兴兵造反一事。 造反主犯五人已全部缉拿回京,就在百官认为此案是皇帝jiāo于太子揽功造名声之时,太子锋芒初露。 六月十八,太子冒雨前往大明宫,奉卷宗百张,言流民一案上尚有隐情。 其一隐在三年前户部拨银百万修缮城防一事。 其二隐在几月前赈灾银子以及储米流向何处一事。 传闻圣上当场bào怒,着令三省相公、刑部尚书、大理寺卿、本次督办钦差一gān要臣连夜入宫。 天还未亮,早有御林军并各衙司杂役利刃备好。 晨鼓一擂,坊门大开,街巷上无数百姓看着这群煞神们迈进一座座官员府邸。 此案因流民起,涉及贪腐、豢养私兵、做空国库等不可饶恕之大罪,牵扯出户部、吏部、工部等大小官员上半百人,一时兴城大狱人满为患,不得已空出大内内狱关押罪臣及其家眷。 六月下旬,每一日都有新的罪臣被押解出京流放,每一日有新的人头在午门刑场落地。 兴城百官人心惶惶,终日难安,唯恐不幸牵扯到自己身上。连带着民间百姓都是小心谨慎,就连一向热闹的勾栏花坊的生意都寡淡不少。 直到六月底,这桩案子才落尽尾声。 一时奔走相告,弹冠相庆。 大明宫 乾元帝扫下首已经跪了一个时辰的人一眼,沉声道:“怎么?还是不服?” 谢玄不抬头看人,盯着身前的地板砖像个闷葫芦嘴。 这样子倒像是个孩子了。 乾元帝觉得好笑,“你为何不服?” “这件事我没错。错的是那些尸位素餐的蠹虫,枉圣上俸禄养着他们,如今一锅端了正好。” 青年人嗓音中还带着气愤,一激动,连唾沫星子都出来了。 乾元帝随手拿了一本折子砸在他脑袋上,也不知是手上没劲还是眼睛花了,反正没落到实处,光看着动静大,“朕可有说你做错了?” 那倒是没有。 谢玄摇摇头。 “朕让你查什么,你就查什么。旁的,用的着你插手?朕身边难道没人用了吗?要你一个毛头小子顶在前面作甚!” 说地气性上来,接连挑了六七本折子推扔出去。 “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这都是御史台弹劾你的折子。说你侧妃张扬跋扈,排场摆地比太后都要奢华。说你不务正业,不好好读书,在东宫里整日养jī逗狗。还有说你……” 乾元帝顿了一下,觉得张不开口,“说你那档子,你自己心里知道朕在说什么。” 说起这个,又想起另一个混账儿子,“你看看你五哥,知道自己是个废物也不出来张扬,守着偌大的宅子悄默声的,怎么你就非要闹这么大动静?” 啊这……也不好辩解呀。 五皇子得了花柳病,出去去哪里风流都遭嫌弃,自然只能回家霍霍。 但是五皇子府的大管事也没闲着呀,各地县凡是貌美的女子,也搜罗了不少送到五皇子的榻上呀。 乾元帝不知自己儿子思绪已经飞到他哥榻上,自气了半晌,瞅着他头顶,道:“朕不是赏罚不分的人。这一次你功劳不小,说罢,想要点什么东西。……或者看中哪一部了,朕分拨出去叫你协理。” 这话一出口,谢玄心头一抖,猛地抬头,就连声音都扬高不少,“还安排我做差事?不怕我再捅个窟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