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尧任他骂了,一句也没有反驳。等着唐被推出来,便默默地跟着。他不说话,气氛就很压抑,就连平日里最活跃的沧海桑田都不敢吱声。他们本能地,从秦尧身上感觉到了危险。这种危险深深勾起了他们的担忧,也营造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秦尧的大脑,此刻就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jīng密仪器,鲜血化成了油,浸润着它的运作。齿轮在飞速转动,这一个与那一个相连,那一个又与另外一个相连,大的套着小的,构建成环中之环。火花在飞溅,溅落的火花变成思想的种子,短短瞬间从破土到繁盛。秦尧站在这林中,静等瓜熟落地。 当他想好事情的时候,大脑不会像微波炉加热好食物那样发出‘叮——’的一声,也不会像某只古董羊一样头上出现一个闪亮的灯泡,他只会眨一眨眼,桃花眼里绽放出一瞬间的光辉,然后归为平常。 唐在病chuáng上醒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chuáng边的这一道光辉。那种光辉牢牢地吸引着他,就像那天窗边的那抹笑一样,但是唐又很快想起审讯室里的那张照片,脸色陡然之间有些惨白。 秦尧看见他醒了,惊喜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看见他惨白的脸色,又一下子蹙起了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要不要喝水?饿了吧,我给你……” 不用。”唐出声打断他,声音还是很嘶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 我暂时不想看见你的脸。”唐那双缺乏生机的眸子望着天花板,当真没有看秦尧一眼。 秦尧顿时语塞,脸上诸般表情闪过,担心的,着急的,自责的,等等等等。他的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更不用说求唐原谅。他最后只能点点头,颓然地退出病房。 唐这才转过头来,透过磨砂的玻璃窗隐约看见他的身影,是他……把自己救了出来么。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如果他不来救,就这么恨了他,岂不是更好。 秦尧退出病房,心情糟糕得想抽烟,可是又忽然想起这个坏习惯早被某人勒令戒了,所以无果。想找人打架,可这里不是在海盗船上,没人给他打,所以也无果。于是他恼怒地挠了挠头发,抬起头,看向靠在走廊里两一侧墙壁上的五个人。 你们老盯着我,累不累?” 不累。” 秦尧又看着许末麟,说:喂,小鬼,给你一个揍我的机会,要不要?可以把我打成猪头我也不计你仇哦。” 不要。”许末麟很gān脆地拒绝了这个放在平日会很诱人的提议。 靠!你傻啊,真是个有便宜不占的傻子!”秦尧气呼呼地骂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骂许末城傻,还是在骂自己傻。骂了几句他又颓然地不骂了,说了一句‘你们看着,我去chuī风’,就摇摇晃晃地走了。 沧海桑田担忧地询问苏白薇,要不要跟上去。苏白薇沉着脸,思忖了几下,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们跟团长相处的时间短,去了也没用。” 许末麟接着说:放心吧,他还有我哥。” 闻言,苏白薇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想起了刚才她跟姐姐苏月通的一个电话。她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姐姐,原想姐姐会很担心秦尧,没想到,她却反过来安慰自己。 放心吧,有末城在。 ☆、今夜有风 现在是凌晨五点。秦尧一个人站在天台上,黑衣,黑发,黑眸,黑刀,从头到脚,由内到外,都与夜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当许末城从圣京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秦尧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就知道是许末城来了。那特定的频率,保持不变的节奏,不是自律谨严的许末城,走不出来。今天晚上,秦尧想了很多,该想的不该想的塞满了脑子,所以此刻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也恨我?” 恨我当初一走了之,把肩上的担子都jiāo给你来抗? 恨我总是把灾厄和麻烦带给你们? 闻言,许末城的脚步微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走到秦尧身边站定,你确定想知道答案?” 秦尧偏头,看着许末城清俊的脸,听他这样回答,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变得陌生起来,对那个答案,也无端地感到了不安。 看着秦尧的眼神,许末城像是知晓他的想法一般,嘴角忽而泛起一丝冷笑,是不是又觉得,我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阿尧。” 秦尧沉默着没有答话,许末城的语气给了他一丝不安,当这不安在心里渐渐扩大时,许末城又说:我们所有人都变了,只有你没变,阿尧。只有你还跟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