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所见之人中,除了蔡邕能在学识方面胜过他之外,眼前钱蓦还是第一个让他感受到旗鼓相当的人物。 从一开始的风土人情,到后来两人的谈话已经不再局限于睢阳,钱蓦无论所学之深还是思维之敏捷都远超同侪,尤其是对很多问题的看法都入木三分,让叶昭第一次对这个时代的智者有了一个认识。 而且这钱蓦并未留名于后世,或许是运气的问题,但那些如诸葛亮、周瑜、司马懿等留名于后世的智者又是何等风采? “志才兄。”叶昭突然扭头,看向钱蓦道:“兄有无双之才,为何甘当一豪商?” 不是叶昭看不起豪商,而是这个时代生产力的局限性限制了商的发展,叶昭觉得,这样一个人物,不该只是当一豪商才对,就算不愿上大汉这艘破船,以他的能力,也完全可以在士林之中闯出自己的名堂,就算不是世家,他日未必不能建立世家。 “时也命也。”钱蓦摇头苦笑道。 “是昭孟浪了。”叶昭闻言神情一松:“只是觉得志才兄这一身才学却只为一商贾,未免太过屈才。” “叶县令觉得这商贾无用?我怎听说叶县令在燕地之时,冀北之地商贾云集于县令麾下。”钱蓦笑看向叶昭。 “我可未曾说过商贾无用,这物资流转,货物流通可全靠这些商贾,只是百姓产出有限,商贾虽有用,但以如今之国情,却难有大用。”叶昭摇头道。 这个时代的商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出现沈万三那种富可敌国的人物,这是时代的局限。 “县令高见。”钱蓦诧异的看向叶昭:“不似那些腐儒一般以商为贱业。” “这么说志才兄是将昭当做那腐儒了?”叶昭笑道。 “伯喈先生有徒如此,不知是否该高兴。”钱蓦没有回答,只是笑道。 这个时代,士人、豪族的圈子并不大,加上蔡邕乃当世大儒,叶昭虽然本身名望不高,但在这个圈子里却也不算无名。 “定然是高兴的,家师可没志才兄想的那般迂腐。”叶昭笑道,他发现眼前这位钱蓦似乎有些偏激,语气中对蔡邕这等大儒并没有如其他叶昭所见之人一般恭敬。 “或许吧。”钱蓦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谈,双方有了些了解,接下来的谈话避开一些忌讳的东西之后气氛就热络起来了。 钱蓦学识不凡,见解精辟,叶昭两世为人,际遇之奇,世所罕见,纯粹探讨一些知识见解,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至于一些所谓的先进观念,叶昭发现许多后世人的观念在很早以前就有了雏形,或许说出来忽悠下普通人还行,但遇上钱蓦这种智者想要说句什么话让对方瞬间惊为天人是不可能的。 别说什么打破封建轮回,这个想法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出现过,限制君权,创造大同之士的理念,这些事说出来对普通人说,人当你是疯子,对这些智者说也不过是不切实际的拾人牙慧而已。 所以叶昭很少去跟对方谈这些东西,偶尔提及一两句,也不过以探讨的方式说说。 反倒是钱蓦对叶昭所说将工、农、商相互结合促进的想法十分感兴趣,近百里的路程在两人的探讨中,却也不觉得太远,当日落黄昏之时,睢阳的城廓已经近在眼前。 “志才兄,真不与我同行?”过了城门便要分道,叶昭看着钱蓦再次发出邀请,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发出邀请。 这样一个人才,他不想放弃,可以百分百确认,眼前这个并未留名于史之人,有着不逊色于这个时代任何顶尖谋士的才能。 “修明兄看的太远了,你我皆活在当下,看的太远,有时候未必是件好事。”钱蓦飒然一笑,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带着家人与钱财,转身离去。 “主公,他这是什么意思?”管亥不解的看向叶昭。 “就是这个意思。”叶昭看着钱蓦的背影:“月,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亲卫营在睢阳期间,只需要做这一件事。” “喏。”张月出现在叶昭身侧,以万年不变的声音道。 第十六章 梁国相 睢阳,也名商丘,是商业的兴起之地,要追根溯源的话,恐怕得追溯到上古时期,商朝的前身也是在此地壮大,有了后来的大商,自古以来,睢阳一地便是膏腴之地的主要城池,如今更是梁国治所所在。 梁国属于封地,是以并未设太守之职,因此梁国最高的行政大员乃梁国相,也是叶昭的顶头上司,叶昭前来这睢阳上任,必须前去报备,除此之外,礼节上也应该去拜访以示尊重。 与钱蓦分别之后,叶昭没有直接去衙门报道,让方悦前去投递拜帖,自带其他人前去投宿,次日一早方才亲自带了邱迟登门拜访。 梁国相刘牧是一位老好人一般的人物,年过半百,头发已经花白,整天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叶昭来拜会,更是亲自迎接。 “早就听闻伯喈兄高徒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丰神俊朗,非凡人也。”刘牧将叶昭带进客厅,笑眯眯的道:“贤侄也太过见外了些,你乃睢阳令,既然到了自家的地界,怎的反而住入客栈之中?” “刘相乃汉室宗亲,更是卑职上官,礼不可废。”叶昭笑道:“更何况卑职也还未正式上任,直接入住衙门,未免有僭越之嫌。” 刘牧乃汉室宗亲,不过大汉立国已有四百年的历史,刘家开枝散叶,到如今刘家子弟满天下,怕是许多刘家子弟都不知道自己是汉室宗亲,无论什么东西,一旦多了,那自然也就变得不值钱了,刘牧虽是梁国相,但可没有封地,更没有封王,如今在这梁国,属于半隐退状态,平日里不太管事,更好参加一些文会,点评士子,据说刘牧在这梁国相的位置上待了已经有十多年了,一直没动过。 大多数人都觉得朝廷实际上已经忘了刘牧,但叶昭却觉得,天子将刘牧放在这个位置上,怕是更多的是为了将梁国这块儿膏腴之地握在手中,否则这么些年,梁国这样的地方,却没有一个大家族在这里立根,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不错,不错。”刘牧看着叶昭,朗声笑道:“修明年少有为,却不骄不躁,伯喈兄后继有人也。” 看了看天色,刘牧笑道:“修明可曾用过早食?” “尚未。”叶昭笑着摇了摇头道,刘牧不同于蔡邕,叶昭也不好如拜见蔡邕那般随意。 “正好,随我一同用食吧。”刘牧拉着叶昭笑道。 “这……”叶昭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像是跑来蹭饭的?苦笑道:“刘相不必麻烦。” “哈,难得见到以为年轻俊杰,不麻烦,老夫还想听听修明在北疆与那胡儿作战的事情。”刘牧笑道:“稍后我叫人去取印信,修明正好在此间与老夫共饮几殇。” “恭敬不如从命。”叶昭只得笑道。 当下刘牧派人前去给叶昭取印信,之后便拉着叶昭同时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