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住的是顾家后院，与陈家的院子就隔了一条小路。从顾湘这院子的墙翻出去就是陈家大门口。

    前院有孙婆子撒泼，又有众人围观，闹哄哄的一团糟，顾湘干脆也不走大门，直接拎着药从后院的墙上翻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药熬好了，顾湘又从墙头翻进来。

    要是她端着一碗药从顾家大门走进来的话，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少风波，耽误多少工夫。因此她干脆直接翻墙。

    陈铁牛眼瞧着顾湘翻墙进去了，把熬好的汤药隔着墙头递给她，心里却忍不住直嘀咕：湘儿妹子翻墙好厉害呀！我都没她这么利索。

    顾湘此时满心想的事都是赶紧给郑月娘喂药，根本没心思注意陈铁牛的眼神和表情，接过药对他道了声谢，连忙就进了屋子。

    一进屋，看到郑月娘煞白的脸色，顾湘的心就揪了一下。

    她娘亲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孱弱了，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她瘦的皮包骨头，偏偏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本就胎气不稳，再加上听到了顾启南的噩耗，孩子能保住就不错了。

    在顾飞鸢和陈婆子的帮助下，顾湘好不容易才把药全给她娘喂进去。

    放下药碗，顾湘想跟陈婆子和顾飞鸢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呢，郭红梅忽然出现了。

    一瞧见郭红梅，顾飞鸢就忍不住往顾湘身后躲。虽然郭红梅是顾飞鸢的亲娘，可在顾飞鸢看来，这亲娘比母夜叉还可怕，动辄对她打骂虐待，隔三差五地拳脚相加。

    “娘……”顾飞鸢颤颤巍巍小声喊了一句。

    郭红梅剜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不干活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三婶子晕……晕倒了，我来帮湘儿姐……”

    “小贱蹄子，回去在跟你算账！”郭红梅狠狠戳了一下顾飞鸢的脑门，将她戳的一个趔趄。

    “大伯娘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顾湘直觉郭红梅绝不是来教训顾飞鸢的。

    “这不是家里出了事吗，爹娘让我来叫你们娘俩去堂屋说话。”郭红梅瞥了一眼床上的郑月娘道。

    “我娘晕过去了，还没醒呢。”顾湘面无表情：“她去不了。”

    “各房的都去了，就等你们三房了，湘儿听话，快把你娘喊起来。”郭红梅压住心底的不耐烦。

    顾湘摇摇头：“郎中说我娘得好好歇着，刚给她喂了药，这会儿是叫不起来了。我跟大伯娘过去。”

    “大人说话，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哪有资格进屋，得跟在你娘身后才行。”郭红梅十分不悦。

    “红梅呀，要不你就带着湘儿过去吧。她娘这会儿身子不好，也不能硬把人拽起来不是？”陈婆子帮着顾湘打圆场：“既然是一大家子说话，三房总得去个人吧。你不让她去的话，也没的选择了。”

    “那行，你跟我去，不过到了堂屋，你可别乱说话。”郭红梅警告道：“今天可有大事要说呢！”

    ☆、第56章 二两银子辨人心

    堂屋里，气氛十分严肃。

    顾东明和孙婆子老两口在上首坐着，地下站着一大群人。

    大房的除了顾飞鸢都在，二房的除了断了腿在屋里养着的二伯父也都在。

    四房的就顾湘的四婶和堂弟两个人。四叔之前嚷嚷着出去做生意，已经很久很久没回家了。

    而三房，就顾湘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来了。

    “老三媳妇怀着孕，身子娇贵晕过去还没醒呢，我就把湘儿一个人带过来了。爹娘，你们可别生气。”郭红梅进了屋连忙说道。

    “嗯。”顾东明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哼！”孙婆子冷哼。

    顾湘喊了声爷爷奶奶，便站到一旁，不再说话。瞧这情形，可能顾东明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咱们家今年不太顺当，”四房的人都到齐了，顾东明开口说话了：“老三死了，老二腿伤了，我心里也不好受。但咱们的日子还得好好过下去。”

    “湘儿，回头你回去了跟你娘说，老三死的时候，工头给了二两银子安葬费。”顾东明的语气很平静。

    顾湘一阵心头火起：“既然给了安葬费，为啥我爹还被扔在乱葬岗，连个草席子都没有？”她已经听大家说了，她爹是被直接扔到县城外的乱葬岗的，连个裹身的草席子都没有。

    “没大没小，你爷爷话还没说完呢，你插什么嘴？”大伯父顾启冬瞪着顾湘。

    顾东明冲大儿子顾启冬摆摆手：“老三才死，这时候就不跟他闺女计较规矩了。”

    顾启冬连忙弯腰应了一声“是”。

    顾东明盯着顾湘，继续道：“那二两安葬银子的确是给老三的，但咱们是一大家子过日子，我不能把这二两银子都拿出来给他置办那些虚的东西。”

    “别管是棺材板，还是衣裳纸钱，这些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给他置办再多有啥用？咱们家里这么一大家子人都等着张嘴吃饭呢，老二又断了腿，得花多少钱才能治好？”顾东明意味深长的看着顾湘：“做人可不能太自私了。你光想着给你爹安葬，难道要让一家人和西北风？”

    “哼，”顾湘嗤笑：“给我爹安葬用的顶多是工头给他的安葬银子，又不是从大家兜里往外掏钱！那二两银子是给我爹安葬用的，爷爷却连个草席都舍不得给我爹买！”

    “买个草席把人卷起来有啥用？”顾东明看顾湘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一个死了的人要草席有啥用？不如把钱省下来给家里人买点吃的喝的。你这妮子怎么这么傻呢？”

    “那你为什么又偏偏把人扔在乱葬岗呢！你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安葬！难道他不该入祖坟吗？”顾湘万万没想到顾东明竟然如此狠心。

    “入祖坟？他入祖坟干啥？”孙婆子在一边开口了：“老三连个儿子都没有，就是入了祖坟以后也只有被耻笑的份，还不如这样扔在乱葬岗呢！一了百了，干干净净，就当家里根本没有过这个人。”

    ☆、第57章 冠冕堂皇

    顾湘不可置信的看着孙婆子，这可是顾启南的亲娘呀！亲娘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再看向顾东明，顾湘很想问一句：“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顾东明似乎很为难，叹了一口气，先看了看大房和二房的众人，然后才看向顾湘：“你们是不知道呀，雇牛车把断腿的老二从县城拉到咱们家就已经要很多钱了。要是把老三的尸体也拉回来，得多付四钱银子呢。四钱银子都够咱们全家人吃个把月了。”

    说着他又看向顾湘，语重心长教育道：“人不能太自私了，得为一大家子着想呀。家里这么多人都等着吃饭，不能因为要把老三的尸首拉回来，就白白浪费了四钱银子。你懂吗？”

    其实顾东明说出来的只是他的一部分考虑。他更担心的是，如果把老三的尸首给拉回来了，到时候万一郑月娘和顾湘母女二人闹腾起来，非得让他给老三置办棺材板等物，那二两银子可就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