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丞相进入谢家后这矛盾已日渐积聚,终有一日要解决的。丞相心慈手软,这次就算是为了对付我,也总要下决心下手吧。” “少说漂亮话。”谢殊合上册子:“你不过就是在等这冲破血亲禁锢的一刻,好方便以后正大光明的在谢家站稳脚跟罢了。” 谢冉垂头不语。 “起来吧,至少你递了消息给武陵王,不是真要害我。” 谢冉起身坐到她对面:“丞相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谢殊看他一眼:“谢家内斗,谁最高兴?” “自然是陛下。” “没错,我们这次就借陛下的手解决了他们。你借太子的口告诉陛下,王敬之之所以推举谢子元是谢铭章的手段,涉及到谢家几个长辈目前争夺丞相之位的事。陛下恨不得谢家越乱越好,肯定会给谢子元放权,到时候他就能查到谢铭贺挪用军饷的证据了。” 谢冉认真记下。 谢殊将卫屹之写好的信jiāo给他:“找机会将这封信悄悄jiāo给谢铭贺,就说是王敬之让你转jiāo给谢铭章的。” 谢冉拆开看了看,讶异道:“王敬之真和谢铭章联手争夺丞相之位?” “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就成真的了。” 谢冉明白了:“原来是反间计。” 谢俊听从父亲嘱咐去见了谢子元。无论出身还是官阶,他都高人一等,谢子元自然对他礼敬有加,有问必答。 谢俊问他:“你是谢家人,为何王太傅会举荐你来御史台?” 谢子元道:“我人微言轻,哪里能得太傅垂青,这还多亏了长辈安排啊。” “长辈?哪个长辈?” “就是您的叔父啊。” 谢俊听着觉得不对,连忙要回去告诉父亲。 谢铭贺和谢铭章其实并非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彼此多少有几分隔阂。一听儿子说了这事,谢铭贺就忍不住犯嘀咕了。 原本他安排的好好的,谢铭章忽然将谢子元弄去御史台gān什么? 恰好这时谢冉的书信带到了。 “侄儿今日下朝时遇到王太傅,听他说有信要给章堂叔,就替他做个传递,但想来想去觉得太傅和章堂叔走的亲密不太正常,还是拿来先给您看一看。” 谢铭贺点头:“还是你机灵。”他笑呵呵地展开信,接着就笑不出来了。 谢冉看了看他的神情:“敢问堂叔,信里都说了什么?” 谢铭贺哼了一声:“没想到他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堂叔息怒,此事真假未定,好在王敬之墨宝多家都有收藏,堂叔不妨找一份出来比对一下笔迹再说。” “用不着比对了。你有所不知,谢子元也说他是由你章堂叔和王敬之联手推去御史台的。原来此举就是为了查我的底子,届时好扳倒我,他自己做丞相!” “原来如此……”谢冉故作惊讶:“不过堂叔不用担心,这么多年下来,章堂叔总有把柄在您手上吧,您还怕他不成?” 谢铭贺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话虽然这么说,谢铭贺终究是个谨慎的人,待谢冉离开后就叫来护卫询问他今日行踪可有异常。 护卫说跟踪谢冉的人并未前来禀报异动,应该一切正常。 谢铭贺气得将信纸揪成了一团,对谢铭章这个弟弟万分恼恨。 深夜时分,谢殊正在案后翻看谢子元送过来的文书,沐白走进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公子,冉公子来时被人盯上了。” 谢殊一惊:“逮到了人了吗?” “说来奇怪,外面似乎有人守着,比我们的护卫还要警觉,抢先替我们解决了麻烦。” “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属下看其中一人身影很像苻玄。” 谢殊搁下笔,烛火下长睫轻掩:“人逢困厄,方知人情冷暖。仲卿为我做的,我会记在心里的。” 沐白用脚蹭了蹭地:“属下以后也不排斥武陵王了,嗯……尽量。” 第二日上朝前,谢殊特地带上了谢府收藏的几本珍贵乐谱。这东西她也用不着,倒不如送给喜好音律的卫屹之。 哪知在朱雀航附近等了半天也不见卫屹之的马车过来。谢殊有些疑惑,难道他先走了?可他这几日都与自己同路,向来准时,今日不会是有事耽搁了吧。 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来,天色已微亮,谢殊终于吩咐沐白启程。 哪知车舆刚驶动,大司马府的马车就来了。 谢殊吩咐停车,探身看去,卫屹之揭帘下了车。晨光熹微,他一路走来,风姿特秀,风仪自生,到了跟前,微微笑道:“如意在等我?” 谢殊忽然有种被逮了现行的错觉,移开视线道:“刚到而已。” “那可真巧。”卫屹之表情意味深长。 四六章 其实卫屹之今天是有意来晚了。每日准时同行,最易养成习惯,忽然习惯变更,谢殊便会不适应。 但他表面不动声色,给谢殊换过药后就坐在车内翻看那几本曲谱,像是丝毫没感觉到她的别扭。 将所有曲谱都翻过一遍后,他拿起其中一册问谢殊:“这册曲谱是个叫谢琨的人作的,是你什么人?” 谢殊愣了愣:“是家父。” “哦?想不到令尊对音律如此有造诣。”他指着其中尤为出彩的一段想给谢殊看,又被她的眼神打住:“算了。” 谢殊撇撇嘴:“我回谢府时他已沉迷求仙无法自拔,直到他去世只见过他一次,所以对他也称不上了解。” 卫屹之又细细翻看了几页,抬头道:“单看这乐谱,令尊倒并非如你口中那般冷漠。” “嗤,几首曲子能说明什么。” 卫屹之笑着摇了摇头:“闻弦歌而知雅意啊。” 谢殊不以为意。 早朝时,谢子元出来参了谢铭贺一本,说他利用司徒一职便利,动用过徐州军饷。 这下满朝文武都看出了谢家内斗越来越严重的迹象,个个暗自欣喜,就等着谢家倒下自己补上去呢。连原本跟随谢家的那些世家都已纷纷转了风向,如今是实打实的中立派,坐山观虎斗。 皇帝压着欢欣问谢子元道:“可有证据?” 谢子元面露犹豫:“这……微臣还在细查。” 谢铭贺一听就气冲冲地出列道:“陛下,谢子元无凭无据便参老臣,分明是蓄意陷害!” 谢俊也道:“他只是个度支曹的小吏,哪里有能力做担御史台的事,查不出丞相的罪证就来胡乱栽赃!” “就是!”不少谢家人表示声援。 皇帝也觉得这个谢子元办事不牢靠,怎么证据还没拿出来就上奏本呢,这样哪里斗得起来嘛。 “既然如此,谢御史还是查出证据再说吧,切莫错怪了忠臣啊。” “微臣遵旨。”谢子元怏怏退回去,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谢殊,后者朝他点点头。 退朝时,谢铭贺气愤不已,果然这个谢子元是去查他的。 谢俊跟在他身后,不忿道:“方才别人都支持父亲时,叔父却只是做了做样子,果然是有异心。” 谢铭贺盯着谢铭章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这是他bī我动手的,怪不得人。” 是夜,谢运被叫去了司徒府。 谢铭贺吩咐道:“你带人去问谢铭章借人马,就说我要合二府之力去对付丞相,等把他府中人马都调出来后,你就将他给我软禁起来。” 谢运犹豫道:“司徒大人有所不知,上次对付丞相时私调禁军,已经惹了陛下怀疑,这次万万不能再动禁军了。” 谢铭贺额头皱纹揪成了一团:“说的也是,那你带我府上人马去,谢铭章也更相信。” 谢运领命去了。 谢铭章听说哥哥要借自己人马去对付丞相,虽然觉得突然,但还是二话不说就jiāo出了人马。 谢运将二府人马合起来,足有数百人,但比他估计的少得多。看来这两只老狐狸都谨慎的很,尤其是谢铭贺,根本不够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