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捉鬼

    铁蛋的样子面目可憎，可他还只是一个孩子，究竟有怎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清儿转头看了我一眼，让我有一种陌生感，好像距离她很远很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接下来交给你了，这点小事要是办不好，你也去给你爸妈陪葬吧。”清儿说的一点儿也不留情面，和之前的乖巧可爱判若两人，我支支吾吾了两声，找不到任何语言反驳。

    是啊，如果连铁蛋这件事都处理不好，我又要怎么去救我爸妈，雯雯可比铁蛋凶的多了。

    转眼间的功夫，我没注意清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铁蛋怨毒的盯着我，被水泡的浮肿发白的脸，竟然让我心生同情。

    我尽量将语气放平缓，问他：“你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你还有执念留在阳间，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决。”

    铁蛋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和凶厉，已经不像一个孩子了。

    我不解，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跑去村长的家里，要来了香和纸钱。这些都是现成的，原本要烧给村长老婆的，听说我抓住了鬼，非要跟过来看看。

    我以危险为由，推脱下来，返回屋子里把门反锁，在铁蛋面前画了个圈，把纸钱点着了。之后借着纸钱燃烧的火点了三根香，两根是烧给活人，三根是烧给死人，供奉他们的魂魄。

    纸钱在燃烧，屋子里平白无故的起了风，纸灰在圈里打着旋，全都吹到铁蛋那里了。铁蛋脸上一阵茫然，之后露出喜色，贪婪的吸着香味，眼睛里的仇恨也淡了许多。

    我看着他，重新问：“铁蛋，你是怎么死的，可以和我说说吗？”

    铁蛋吃了我的供奉，态度也好了许多，只是声音还是很沙哑尖利，一张小脸上全都是愤怒之意，和我说：“我爸不要我和我妈了，前几天村长到我家找我妈，我妈让我出去玩。我肚子饿了，要回去吃东西，看到村长把我妈吊起来，用他下面的东西插我妈的下面。我妈一直在惨叫，身上好多伤口，全都是血。”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表情怨毒，又重复了一句：“他该死，他们全家都该死！”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现在最好就是沉默，不去激怒他。

    过了一会儿，铁蛋终于又冷静下来，继续说：“后来我妈给我五块钱，让我不要说出去，他说我的学费都是村长家来的，只要他陪村长做那种事。”

    说到这里，铁蛋的眼睛都红了，留下两道血泪。能够让一个鬼哭，肯定有莫大的冤屈，可以想象得到铁蛋年仅七岁，撞见这种事情后是有多绝望。

    铁蛋原来就吓人，现在多了两道血痕更可怖了，他不停的挣扎，要不是红绳在捆着，应该就要去杀人了。

    “铁蛋，这件事，你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她也有她的苦衷。”我胆战心惊的劝他，一个不好激怒了他，挣脱绳子，我就要死。

    铁蛋转头看着我，出奇的平静下来，尖叫了一声，说不只是这样。

    “我去找村长，告诉他我不上学了，要他不要来我家，不让他再对我妈做那种事！可是他不听，还打了我一顿，把我扒光了丢在村子的路中间，让所有的小朋友嘲笑我！”

    “他还是来找我妈，每次我妈都会哭，她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这些都是我造成的，都是因为我去找了他，我妈才会被欺负！”

    铁蛋越说越激动，房间里的温度骤降，红绳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边缘开始焦黑了。

    “铁蛋，不怪你，都是村长那个人渣。你妈妈现在在哪，我去找她，我让她送你最后一程，真怎么样？”我慌了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语速飞快。

    铁蛋的表情变了，嘴角挂着笑，眼珠子一点儿也看不到了，眼睛里越来越白，温度已经降到了冰点，口中呼出的都是白气。

    铁蛋咯咯咯的笑着，冲着我说：“我妈现在就埋在我家的院子里，你要去见她吗？”

    说完，红绳上好像放了一个炮仗，噼啪一声断开了。铁蛋站起来，身上滴着的水越来越多，汇聚在房间里不走了，已经有了脚腕深。我想要跑，可双腿好像生了根一样，我想抬脚，感觉水里有东西拉着我。

    我心说坏了，无意中触到了铁蛋的霉头，这村长还真是王八蛋，从来没有提起铁蛋父母的事情。

    水鬼在水里无人能治，就算是周铁相也要把他引到岸上才会动手。现在屋子里全都是水，已经到了腰身，冰冷好像尖刺一般扎进肉里，深入骨髓。

    我浑身冷的直发抖，更多的还是心理的恐惧，铁蛋对着我阴笑着，一个猛子扎到了水里。

    我啊的一声，脚下被一股大力拖动，整个人重心不稳，摔倒了水里面。水上涨的很快，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到我的胸口了，我挣扎了几下也没爬起来。

    屏住呼吸，眼看着一口气已经憋到了尽头，一双有力的大手扯住了我的衣领，把我从水里拎了出来。我睁开眼睛，眼前昏暗，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前面绑着铁蛋的地方，只剩下一截断了的焦黑的红绳。

    房间里没有水，地面上也没有一点儿水渍，好像只是错觉一样。周铁相站在我身后，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脸色凝重，问我：“怎么，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我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还因为刚刚濒临死亡脸色苍白，气喘不均匀，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周铁相走到绳子前，拿起来看了看，又闻了闻，说了句：“没事，他跑不远，刚刚那一下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我们追。”

    我很想问他去哪了，又怎么出现在我这里，刚刚是怎么回事，是幻觉，还是我真的溺水了？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房间里没有一点儿水，如果是假的，刚刚又是怎么做到的？

    想着的功夫，周铁相已经追出去了，我紧随其后，忽然发现一件事，让我浑身发冷。我的衣服是湿的，一直往下滴水，水和冰凉，还带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刚刚因为太紧张害怕没有发现，现在冷静下来，恐惧感如同潮水一样袭来，将我淹没。

    “难道说我刚刚真的溺水了？”我打了个冷噤，不由得后怕，幻觉是一回事，真正的面临死亡就又是一回事了。

    一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周铁相的声音传过来了，说：“别怕，接下来你要面对的事情比刚刚还恐怖。”

    我苦笑一声，不知道他是安慰还是恐吓，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快到了极限，一根弦崩的太近了，就会断开。

    跟着周铁相追出去，路上又闻到腥臭味了，地面上留下一道很湿的淤泥痕迹，看着方向应该是鱼塘。

    追到村口的时候，远远的我就看到铁蛋在地上爬了。他的手臂好像鱼鳍一样，用手肘拄在地上，双腿在身后拖着，留下一道很清晰的痕迹。

    他似乎是发现我们了，爬动的更快，周铁相厉喝了一声：“站住！”

    “死，你们都要死，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得死！”铁蛋脸色铁青，转头吐了一口泥水，皮肤竟然开始干瘪。

    周铁相脸色阴沉，和我解释说：“他快撑不住了，不能让他死！”

    我一愣，心想着如果铁蛋魂飞魄散了事情不就解决了吗，周铁相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救一个害了人的鬼？

    周铁相没和我解释，朝着一旁的人家去了，过了一会儿拎着个捅出来，见我还站着不动，朝着我呵斥了一句：“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我这才反应过来，跑过去，接过水桶。

    周铁相说跟上我，然后在前头自顾自的先追出去了。

    我跟在后面，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都要鼓起来了。水桶很大，足足有四五十斤重，拎起来还要小跑，简直要了我的小命。

    气喘吁吁的追上周铁相的时候，距离鱼塘只剩下不足百米远。铁蛋被红线捆着，他皮肤干瘪的像是一个骷髅，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

    周铁相喊了声：“快，把他放到水桶里。”

    我终于忍不住问出来：“师父，我们为什么要救他，他是可怜了些，可他死了，不久什么都解决了吗？”

    “你懂什么！”周铁相瞪着眼睛，抬起拐杖朝着我的肩膀就砸下来，剧痛传来，我的手臂一麻，水桶就要落在地上。

    周铁相手腕一翻，拐杖一挑，水桶稳稳的落在拐杖上。周铁相咬着牙，额头青筋鼓起，浑身都在颤抖，大喝了一声，竟然将水桶挑起，稳稳的落在一旁，水都没有洒出来一滴。

    他松了口气，瞪着我，怒不可遏的冲着我吼了句：“兔崽子，回去我再收拾你，现在赶紧帮我把他抬到水桶里面！”

    挨了一棍子，我不敢再多嘴，过去抓住铁蛋。他看着只是一个孩子的模样，身子可不重，摸起来冰冷滑腻，又松松软软的，让我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