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洗拿着手机,想了会儿要怎么回。 上次的事又回到她脑海里。 关于“性张力”的问题…… 她不是不尴尬,不是不介意的。 这真的是…… 而且,还是慕容医生自己说破的。 虽然他光风霁月,虽然他说自己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她是已婚者,他们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所以,当然是暂时不该再见面的。 他当机立断,面对自己的身体反应,坦诚而又理智,采取的措施很有操守。 可力是相互的,他们之间存在“性张力”,就不是单方的感受。 事实上,当时她也曾脸红心跳的。 在周围一片静悄悄的背景中,他的存在曾使她的注意力长时间格外在意过的。 虽然她自问自己和他一样,完全做到了“发乎情,止乎礼”,可到底是不一样的。 当时她可还没离婚呢。 现在,她和陈琢理还睡在一张床上呢。 她和陈琢理离婚,不是为了得到自由去追求一段新的恋情,她面临的是死亡,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机。 这件事让她有一种羞耻感和罪恶感。 毕竟,她可做不到像陈琢理那样理所当然的精神出轨。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脸上还是有点热,直觉想把慕容医生的微信清空,不回他。 但是想一想,慕容医生和她相比,似乎更加在意。 他显然是个很有原则,很有职业操守的人,现在能给她发微信,说明这件事已经大致过去了,或至少对他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了。 她呢,她自问,这件事的影响有没有过去? 这一个月来,她几乎没有想到他,这说明,她对他谈不上感情,不是一见钟情,更不是情根深种。 只是单纯的性吸引力而已。 毕竟,当时的环境那么安静,慕容医生又那么修长挺拔,优雅而英俊。 他的腿很长,背笔直,走路的样子既有英伦的典雅和英飒,也有东方仕子的含蓄和洒脱……走在那能引起回声的静悄悄的建筑物里,好像一位真正的王子在午后逡巡自己的城堡。 现在想起来,心还是热了一热。 看来,她还是对他有感觉的。 也难怪,聪慧冷静而坚决的慕容医生,身上没有什么地方是她讨厌的。 要知道,以她的年龄阅历和挑剔的口味,一个男人身上没有任何地方让她讨厌……是何其难得…… 因为对慕容医生还是有感觉,李如洗就觉得更尴尬了。 手指在清空选项上滑了好几次,终究还是没点下去。 算了,人家完全以一位心理医生的身份来关心和询问她,她不回,不是显得无礼又心虚吗? 李如洗决定不管自己对他有没有感觉,还是公事公办好了。 何况,她真的挺想谈谈她那些梦的。 除了他,她也没别的选择了。 她回了很长的微信,把自己最近做的梦和近况都说了一遍。 说完了,心里觉得舒服多了。 虽然慕容医生不管是当面还是微信上,其实说的话都很少,但她依然会觉出倾吐的快乐。 她说得非常详细,像在做一份详细的笔记一样,连细节、她的心理活动都写得清清楚楚。 慕容医生过了会,给她回了一个“非常好”。 李如洗有点懵,总觉得这有点像中学时自己辛辛苦苦写了周记,然后语文老师给批复的情况。 非常好? 好在哪里? 然后又收到他下一条信息:“你处理得很完美,事实上,你之前每个梦,都处理得很完美。看得出来,你是个多么聪慧能干的女子。你有很好的阅历,很成熟,这种成熟和年龄无关,和聪慧程度、体悟能力以及归纳、自省等能力有关,而且,你也没有失去你的正直和同情心。你很冷静,也很温柔,洞察人心又足够包容……” 这……好长一段彩虹屁……这好像也不是心理医生常用的话吧? 至少,以前慕容医生从来也没这么直白地夸过她啊…… 难道是因为这一次写得特别详细的缘故吗? 慕容医生的下一句话总算比较像他以前的风格了:“不管你的梦到底是普通的梦,还是真的如你所说,有些不同凡响,我觉得你的心理都没有问题。”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可以不必再做心理咨询,到此为止的意思了吗? 这是委婉地跟她说,以后可以不用联系? 所以之前才有那么一段彩虹屁?这是因为“人之将别,其言也善”? 李如洗拿着手机沉吟。 她其实有点不舍。 她还是希望能有个人听她的倾诉,她的梦,她的临终安排,她隐忍悲伤的心情,她的寂寞和怅惘,牵挂和难舍,不甘和痛楚。 而且,那个人还得是慕容医生这样聪明理智,有理解能力,话很少,从容自若,人一点都不庸俗的……即使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自己得了胃癌,他的眉毛也没动一下。 当时他没有说任何同情的话,也没有刻意露出震惊或难过的表情,他当时只是淡淡说了句礼貌性的“我很遗憾”,但是他的表情和态度,这好像根本就不是多大的事一样。 不是她不重要,而是即将死亡这件事不重要。 这让她觉得非常舒适。 也是即使他价格那么贵,即使他的话少得可怜,她也很愿意继续心理咨询的主要原因。 换一个心理医生,能做到吗? 但是,她也不确定,她现在的不舍里有多少是因为他的魅力,他英俊的脸和他的长腿细腰,他薄薄的嘴唇和冷峻的气质。 因此,她觉得自己不该做出任何的询问和试探了。 所以,她只回了一条:“谢谢慕容医生。” 孰料,慕容医生过了许久,好几个小时之后,又给她回了一条:“如果,再有你所谓的‘奖赏之梦’,请告知我。” 那会儿她都把孩子接回来了。 正在查看噗噗的作业。 收到这个信息,她回了“好的”。 然后继续去看噗噗的作业、练习册和课本,了解他最近的学习情况。 之前有人跟她说过:孩子刚上小学的三个月,对父母是巨大的心理折磨,孩子适应得越痛苦,父母就会越紧张。 这点上,噗噗倒是挺让她省心的。 一年级的内容可能真的对他太简单了。 就是练字稍微要费心点,他毕竟上的学前班时间太短,没怎么练好。 在学校的纪律也不错,他是比较会讨老师喜欢的孩子,也做了班干部。 所以主要精力,还是在那些课外拓展的兴趣班上。 李如洗则喜欢给他继续讲讲历史,把文学类穿插进去讲讲,也会涉及一些观念问题的讨论,这样有利于给他一个好的社科类框架。 这一般是睡前项目。 和陈琢理依旧睡一张床是基于之前的约定:在搬离这个房子之前,依然如往地生活。 但是李如洗渐渐觉得别扭起来。 而陈琢理甚至依然会偶尔在晚上纠缠她,向她求欢。 每次都被她严词拒绝。 今晚依然如此,他尝试着想要抱她,低声叫着她的名字,显然情绪很荡漾。 李如洗今天却格外不耐烦,干脆起身,抱着被子要去沙发睡。 陈琢理连忙拦住她,央求她不要这样。 李如洗看着玻璃门外的月光照在她身上,连脚指头都能看清楚,好像全身沐浴在月光中一般,她就对陈琢理的黏糊更加不耐了,低声说:“我很烦躁,今晚我想分开睡。” 陈琢理最后自己抱着被子去沙发睡了,把床让给了她。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