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轻声道:“出来吧。” 一道黑影跳进院墙,落在他面前。 程千仞记得,正是刚才给逐流回话的那位。 他这次其实毫无所觉,只作试探。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没走。 是不是说明对方修为远胜自己,所以无法感知到? 对方压低声音,似乎在顾忌房间里睡着的那位:“我想跟阁下谈谈。” “谈什么?不请自来是恶客。” 对方被噎了一下,显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我们没有恶意,是来接主子回去的。” “说接就接,当年为什么丢下他?” 那么小的孩子,如果不是被他捡到,很可能早就死在东境了。程千仞劝自己冷静,好好说话,多得到一些有用信息。但与逐流有关的事,他总是无法沉稳。 “不是丢,这些年一直在找。他的重要程度,你很难想象。只是我不能说得更多。” 此事牵连甚广,家族只敢暗中探查,然而最近局势愈发危急,已至刻不容缓的地步,才决定冒着走漏消息的风声,请其他推演师来。 按理他什么都不该说,但就现在情况来看,不得不说服这个人。 “首辅远行五年不归,朝局不稳,党争愈烈,家族需要……” 程千仞道:“我不在乎这些。”他眉眼间尽是漠然,“我只在乎逐流能不能过得好。” 众生皆苦,与我何gān? *** 顾雪绛得了宁复还的金针,夜里挑灯将针上符文画下来,心中思虑万千,四更天才去浅眠片刻。 清早出门神思恍惚,竟然看见像程千仞的人影,站在他家门口。 “真是奇了。”走上前碰了一下,人影没散,他猛然跳开:“诶呀,还真是你!” 一声不吭杵在门口,让人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程千仞是通宵没睡,但以他现在的修为境界,jīng神qiáng于普通人,一夜不眠也抗的住。 他开门见山:“问你点事,关于朝歌家,你知道多少?” 顾二掩嘴打哈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程千仞不答,他也不追问:“走吧,边走边说。圣上少年时肃清异己,壮年时推行‘居山令’,bī的七大宗门远离朝堂权力核心,集权于一身。年岁渐老后,没有了诸事亲断的雄心。便开始放权,皇都四大贵姓,由此而兴。” “再后来,圣上老得糊涂,我进宫时,还被他拉着手聊天,说要让我继承大统。天下多少大事,有这样的帝王,为什么还没乱起来?” “因为首辅大人在。统管三司,权倾朝野。你知道首辅姓什么?” 程千仞听了一堆与他问题无关的事,讷讷道:“不知道。” 顾雪绛终于说到了点子上:“他姓朝歌。” “其余三家力量再qiáng,都比不上一个首辅,只要他在,朝歌永远是四大贵姓之首。” “他们家孩子多吗?” 顾雪绛聊得开心,也不在意他这问题有点奇怪:“我还姓花间的时候,不算旁支,嫡庶加一起,我有二十多个兄弟姐妹,根本认不全。其余两家,比我家只多不少。只有朝歌家,功法清心寡欲,子嗣单薄。据说首辅大人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才培植了朝歌十卫。” “朝歌十卫?” “嗯,一共十个人,跟钟十六那种剑侍不一样,都是在军部有官职的……你今天怎么回事?以前都不喜欢听这些啊。” “好奇……帮我给先生请个假,就说我病了。” 两人走到街口时,天光未明,顾雪绛起的早,只因家中不开灶,要去早点摊吃饭。去晚了没位子,还得排队。 街边摊位刚摆好,蒸笼一开,热腾腾的白雾混着香气飘散在晨风中。 顾雪绛买了灌汤包和八宝粥:“你确定要请假?军事理论基础课,扣分很厉害的。” 程千仞心不在焉,应道:“请吧。” 换了平时,顾雪绛肯定会多想,但现在他心思都在金针上,只以为程千仞需要一点时间,接受昨晚的变故。 “那成。你吃吗?” “不吃。我回去了。” 程千仞走在空dàng的长街,晓风残月,晨鸟啼鸣。 随着各类早点摊子陆续摆出,渐渐有了人声。清晨里逐渐苏醒的南央城,还是熟悉模样,就像逐流和他刚来时看到的。 他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似乎想了很多事,走了很长的路。又似什么也没想清楚,转眼就到家门口。 在脑海中响彻通宵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能给他什么?就算攒够入院束脩,没有丹药,没有灵石,比得上他家中万分之一吗?难道要他蹉跎天赋,跟着你受苦?” 另一道声音恼羞成怒:“我不管,是我捡到他,我养大他,他跟我姓,命都是我的!以后的事,我们兄弟两个一起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