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含章戳了戳愤怒地挥舞拳头的小人儿,道:“呦,你活着呢?那装什么死啊?” 小人儿似乎是愤怒急了,但小小的拳头显然对蒋含章毫无威慑力,所以为了表示他的严正抗议态度,他动嘴了,一口咬住了蒋含章的手指。 然而悲催的是他的身体挂件缺的可不是一点点,下/面缺上面也缺着——没牙,这就是导致所以这咬一口变成了含一口。 三辈子加起来,蒋含章都没让人除自己以外的人含过手指,急忙抽了手,打了个哆嗦道:“这感觉不太好啊,有点儿朝着三原色中除红蓝那两色剩下的那色方向发展似的。” 这话把小人儿气得脸色胀红,一转身坐在床铺上,再次用屁股对准了蒋含章。 蒋含章倒是笑了,这生起气来如此相似的行为模式让他确定了眼前的小人儿就是命魂珠版尹不孤了,所以他戳了戳小人的后背,小人儿扭着后背不理他,他就又戳一戳,一边戳还一边道:“哎,跟你说正事呢,别生气了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有我怎么跟你没有办法用心音对话了?……哎哎,别生气了,说话了,说正事了。” 许是被烦得受不得了,小人儿躲了又躲,最后很是愤怒地跳起来,怒瞪蒋含章。 蒋含章满是无奈地道:“你瞪我干什么?你再瞪我我也搞不明白你要说什么啊。” 小人儿与蒋含章僵持半响,最后从床榻上跳下来,“噔噔噔”地向着蒋含章屋内的书桌方向跑去。 他跑得极卖力,小腿儿迈得飞快,但他实在是太小了,即便再拼命跑,速度也是有限,所以蒋含章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跟着,眼见小人儿跑到书桌的桌腿儿旁,抱着开始往上爬,爬到一半儿又“啪嗒”一声又掉回地上了,气得在地上直打滚。 蒋含章看得“噗嗤”笑出了声,不笑还不打紧,这一笑直接把小人儿笑得不打盹了,又跳了起来怒瞪着自己。 蒋含章被瞪得有些心虚,咳了一声,勉强收敛笑容,此时他已经搞明白小人要干什么了,拎着小人儿放到书桌上,又摸出墨块研了墨汁。 小人拿手指蘸了些墨水,在铺开的纸张上用写的跟蒋含章交流了起来。 “心音交流已断,且我无法出声。” 蒋含章立刻想到了在灵舟之上,他几乎与袖珍版尹不孤同时感到不适,然后就是病发。 小人儿又在纸上写了两个字:“试试。” 蒋含章疑问道:“试什么?” 小人儿写道:“轻身术或瞬步。” 蒋含章心有疑惑,但还是听话试了试,然后…… 一跃而起试图维持置空的蒋含章“砰”地一声,直接把自己摔了个七荤八素。 房门也“砰”地一声被急急冲进来的小红给撞破了,蒋含章连疼都顾不上喊,立刻跳起来挡在书桌前——人偶版尹不孤还在桌子站着呢。 “我听到了好大一声响动,表少爷您没事儿吧。”小红道。 蒋含章立刻摇头道:“我能有什事儿?你听岔了。” 小红一脸怀疑,但随即想到这位表少爷平时就喜欢搞很多奇怪的事情,说不定刚刚又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苏管事要自己留在院子里也不是为了管束表少爷,只是怕又像在灵舟上那样表少爷昏倒在地也没人发现,便觉得自己也不必过分探究什么,行了一礼道:“我就在院子里,表少爷有事情就叫我。” 蒋含章非常用力地点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看人退出去了,才一转身趴书桌上对尹不孤道:“小不点儿,你坑死我了!” 尹不孤毫无愧疚地又写了几个字:飞不起来了吧。 蒋含章不死心,又试了几次。 倒是加了小心没再摔着自己,但依旧确认了一件事情——他飞不起来了,也就是瞬步勉强比以前有了点儿进步。 要知道以前每次闯祸后苏姨抓不到他,可不是他瞬步跑得快,而是他在穿得鞋子底下绣了符咒。 作为一个刚刚开了挂还没来记得高兴却立刻又发现挂被收的人士一枚,蒋含章很是丧气地瘫在了地上,道:“别告诉我原因,我不想知道。” 然后人偶版尹不孤就真的往书桌上一趟,不动弹了。 半响,蒋含章叹了口气,爬起来趴书桌上道:“行了,说吧,你让我试验着去飞跳是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吧。” 尹不孤慢悠悠地爬起来,又沾了点儿墨再之上写道:“青龙幡一靠近中原就被压制了。” “难不成还真如你们门中典籍记载的,天地间不仅仅有四方神器,神器其实是五个,中原还真有那个什么皇龙之类的东西镇着?”蒋含章问道。 尹不孤的回答很简单,就三个字:“不知道。” 守在院子里的小红还没呆多久,蒋含章的房门就开了,这位向来疯疯癫癫的表少爷张口对她道:“小红啊,给我那点儿女红用具。” 小红有些懵懵地道:“啊?” 蒋含章很认真地道:“就是布料、锦缎、针线、剪刀之类做女红用的东西都要。” 小红就是那位唯一一个试图给蒋含章收拾屋子然后被硫酸烧了手的丫鬟,自认为对自家表少爷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才对蒋含章的这个要求很是傻眼,犹豫问道:“表少爷您要做女红的东西做什么?” “啊,这个……我觉得把我身为一个坤泽,又到了这个岁数了,是该学学绣绣花啊、做做针线之类的事情了,对吧?”蒋含章笑嘻嘻地解释道。 小红看着蒋含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货到底是疯病好了还是彻底的疯了? 不过这话不是她一个下人能说的,于是她只能行了一礼,然后乖乖按吩咐办事儿。 回转屋内的蒋含章只见小人儿版尹不孤瞪着他,有写了几个字:“你疯了吗?” “我这发疯也是为了你啊,总不能让你这么一直光着吧,虽说你缺漏挂件儿,但毕竟也是个活的啊,就是个手办一直光着都属于限制级画面……说起来还我没给手办做过衣服呢,应该不难吧……” 蒋含章说得貌似有道理,但那一脸调侃的样子,依旧让尹不孤很是气结,一扭头又拿小屁股对着蒋含章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被蒋含章提醒过后终于注意到自己目前似乎确实有些过于奔放了,虽是背对蒋含章时还悄悄地用胳膊抱住腿,估计是想防备走光。 这一幕本该看得蒋含章发笑,但他笑了一下却又忽然收住了。 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不想笑了。 因为他突然想到,如果他和尹不孤易地而处,也许他会发疯吧。 前一刻的记忆里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变成了一个人偶,连话都说不出来,变成了一个哑巴,一个各种都不齐全的说不上算不算活人的存在。 晃晃荡荡地坐在书桌旁的坐榻上,蒋含章对尹不孤道:“哎,我说不一直尹不孤尹不孤的叫你吧,被外人听到了会很麻烦的……不如我就叫你小不点儿吧……小不点儿,这世界上可能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全部的秘密,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全部的秘密,所以我什么都能和你说,你也什么都能和我说,我们两个做个伴儿。” 半个时辰后。 “哎呦!……呦!……啊!” 吱哇乱叫的声音不断传来,小红开始还往屋里跑,后来发现只是这位突然心血来潮要做女红的表少爷扎了自己的手,便由着蒋含章叫唤也在院子里不动如山。 不一会儿,蒋含章推门出来了,再次笑嘻嘻地对小红道:“给我找个府里的绣娘,我要做点儿人偶的衣服。” 事实证明,能做实验的手不一定能做得了针线活。 小红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道:“恐怕不行。” 蒋含章挑眉道:“怎么?” “最近府里的绣娘全部被夫人强令日夜不休地赶制镇龙网,分不出人手做其他的。”小红回道。 蒋含章一愣,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小红想了下回道:“就是少爷和表少爷回来的那天下的急令。” 这算是全力备战?蒋含章心道。 “算了,不麻烦府里的绣娘了,我们出去找个绸缎庄成衣店之类的地方订做吧。”蒋含章道。 小红有些犹疑地劝道:“表少爷……这个时候不太适合出堡。” 蒋含章疑惑道:“为什么不适合出去?” 又半个时辰后,被小红强逼着挂了药囊的蒋含章走在广陵堡外,凡人百姓的市镇街道布局依稀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只是……家家披麻、户户戴孝,满城尽是引魂幡。 “怎么回事?”蒋含章问道。 “海潮扑上岸了。”小红回道。 海潮上岸,蒋含章的开挂利器“青龙幡”于这陆地上的老百姓来说,就是送葬的毒药。 一路走,耳边时不时地就会传来哭嚎之声,走至一处广陵堡设置的救助点前,只听一个女声尖锐嚎叫着,向躺在地上一个不过五六岁大的孩子扑过去,却被身边两个身着广陵堡海纹服饰的门人死死拽住,旁边一位医师号令道:“不能随意碰触尸体,小心沾染海毒。尽管焚烧处理,尸体不能留,不然会酿成瘟疫” 话音方落,身边就有打下手的徒弟在那小孩儿尸身上浇了石灰,然后白布一裹就要拖走。 旁边那被人拉住尖叫的母亲向被拖走的尸体扑去,可一个凡人百姓的力气又哪里比得过习过武的广陵堡门人,当然扑不过去,最后她只能无力哭嚎道:“让我再看看我儿!让我再看看我儿啊!” 没人理会。 “愚夫愚妇常常如此,若是让她看了还不知道要拖多久才舍得把尸体拖走,堡里的人手本就不足,每个城镇都派上几个驻点都快耗干净了,更别说还要配很多门人弟子分几队出去负责维护治安,防毒祛瘟……焚尸这事儿谁愿意干啊,吃力不讨好,有时还挨骂,可要是由得这些愚昧百姓非得留这些染毒的人全尸,必起大瘟。说起来也就只有我们广陵堡人手充足才只能做到这样铺开来去处理救治,中原武道百家,换了哪家会管这些愚人的死活。”小红见蒋含章面露不忍,便开口解释道。 “沿海居住本就会面临沾染海毒的危险,这些老百姓为什么一定要冒险居住在这里呢?换个地方,比如太泽附近不是就安全得多?”蒋含章道。 小红有点儿像看傻子一样地看蒋含章道:“表少爷,你……我的父母就是从太泽那边逃难到广陵这里的。” 蒋含章疑惑问道:“逃难?是干旱了还是有水灾?” 小红略带讥讽地道:“一定得是逃天灾吗?逃人祸不行吗?” “太泽一带多是六艺门势力范围,这些书生整天把仁义道德挂在嘴上,内里真实如何不去论,但表面上也不至于欺压百姓太过吧。”蒋含章道。 “是不至于还是不屑于,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们自己知道。”小红说这话时多少带着点儿怨恨之色道,“六艺门管属的地方,老百姓都要交五成的赋税,一年辛辛苦苦地忙活,到头来除了饿不死外什么都剩不下,这还得是老天爷垂怜没有天灾才行,表少爷只道海毒可怕,可是海毒不是时时上岸,可租子却是年年要交。我们广陵堡以贩卖海盐为主,赋税都是象征性地收收,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得多,再加上六艺门几乎不对外收徒,我们广陵堡却广收门人,老百姓在在这里活着要有盼头得多。” “又何必一定要依附哪方势力而活。”蒋含章感叹。 小红倒是笑了,道:“表少爷您说笑了,凡人百姓要是想不依附于谁,只怕活都活不下去,表少爷您往南看看,夜林长得是那是有多快啊,没有修士帮忙清理,没三年就能扩张一里,没有武修帮忙清除从夜林中窜出来的猛兽,一只叶额虎就能灭了一整个村子。” 说到这里,小红很是怅然地叹口气道:“可惜我资质太差,未能入道,只能做个洒扫侍女。”言语中能听出对能入道的武修满是羡慕。 蒋含章此时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叹了口气,只是无奈苦笑悄声对偷藏进衣服里的人偶道:“看来这次没法给你置办衣服了。” 正感叹着,只听得一阵阵惊呼,周围不少人纷纷抬头指天,蒋含章顺着看去,只见五艘玄武舟当空缓缓飞近,显然是朝着广陵堡围去了。 蒋含章瞳孔微缩。 ※※※※※※※※※※※※※※※※※※※※ 感谢在2019-12-23 19:38:33~2019-12-24 17:3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明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