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茹伸手取了一瓶,结果合柳从旁边伸过手,一下拿了两瓶。 秀茹吃了一惊,转过头来说:“你拿这个做什么?快放下。” “嗳哟,长老又不会来点这个数,再说这些药一年年的放着,总也用不完,我拿一点也没什么啊。” “你拿它有什么用?” “下次去山外头跟人换东西啊。”合柳朝她挤挤眼:“师姐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的那串珠子吗?就是从山下跟人换来的。” 这样不妥。秀茹知道,这最里面一间丹房里的药都是顶要紧的丹药,每次祖父都是让她来取放。 要换做今天以前,秀茹一定立刻喝斥合柳叫她放下,可是现在看着合柳脸上那略显油滑的笑容,喝斥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合柳看了她一眼。很顺手的把药瓶揣进了袖子里。 有时候,两个人共同做了一件亏心事,有可能关系会更亲近。可是刚才合柳鼓动着秀茹做了那么一件事,两个人之间却陡然间象隔了座山一样。秀茹现在突然不敢直视她,也不愿意被她发现自己的心事。 她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想药丸的事。 那丫头掉进了界河里,那可不是普通的河,界河也是护山大阵的一部分,山里的灵物不能越过此河出去,山外的人或是飞禽走shòu也不能突破阵法进入九峰。以前也曾经有修为浅薄的弟子失足,然后…就再也没见踪影。 也许是死了。也许是让急流冲到了再也回不来的地方,谁知道呢。 现在天还没黑,可是很快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她得想办法尽量撇清自己的gān系。绝不能引起旁人疑心。 不,只要少主相信她和这件事情没关系就行了。 至于她若的死了,少主的旧伤反正也好得差不多了,她在不在都是一个样。 秀茹惶惶不安的看着天色,太阳一点一点的落了下去。尽管她一直在开解自己,可是心也渐渐的往下沉落。 小僮过来传话:“秀茹师姐,长老请您过去。” 秀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结果郑长老已经披上了斗篷,看见她直接说:“你随我去一趟奉仙阁。” 平时一听到要去奉仙阁,秀茹的心情恨不得轻飘飘的浮起来。可是现在却象坠了铅块一样。开口时嗓子都哑了:“去做什么?” 郑长老颇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平时听到奉仙阁可不是这样表现。 “不晓得,少主刚才传召。多半是为了新药方的事情。” 看来祖父还不知道,但少主…少主可能已经知道了。 秀茹下意识的往身后看了一眼,但是合柳现在没有跟着她。 当然了,合柳的身份可不算什么,这些要紧的事情平时也都没她的份。 奉仙阁里亮起了淡而柔和的光亮。从长窗的窗隙透出来照在外头的平台上。 秀茹深吸了口气,跟在郑长老身后走了进去。 她本来已经预料到会见到少主bào泞冷厉…种种可怕而威严的表情。可是几案后地席上有个身影盘膝而坐,听见脚步声响转过头来。 郑长老有礼而又不失分寸的招呼了一声:“静秋姑娘。” 秀茹几乎要失声而叫,她死死掐住手心,可是眼睛圆睁,神情惊惶却是明摆着的。 郑长老不知道孙女儿为何如此失态——她是把少主看得太重了,可是少主对她却摆明了没有那个意思。郑长老以前没有严厉管束,是指望她自己渐渐明白过来。 可是现在看来,这丫头糊涂着呢,回头该好生开导开导她才对。 秀茹只觉得一颗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明明看着她掉下去了!可她现在怎么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难不成世上真有鬼? 秋秋向两人点头示意:“郑长老,郑姑娘,请坐吧,劳二位稍等一等。” 秀茹跟着郑长老坐下来,她命令自己一定要镇定。 难道自己看花了眼?不,一个人看花还有可能,但当时合柳也在,两个人一起看到的。 她没有掉下急流吗? 秀茹打量着着秋秋。 秋秋已经不是下午见到时候那胖乎乎的萝莉模样了,她一直坐着,又裹着一件明显过大的长衣,所以看到明显的身形变化。但是她的脸庞却变得清瘦而妍丽,漆黑的头发衬着一张脸雪白晶莹,一双眼明朗闪亮,看着已经不是个胖丫头了,而透出一份属于少女的柔美。 不,她应该是掉下去了——她的头发还带着cháo意,还没有完全gān透。 她是怎么从急流中脱身的? 秀茹不敢多看她,生怕眼睛和表情泄露了自己的心思。她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 就是这双手袭击了那只灵鹤。如果说第一次出手她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知道厉害,可是第二次她神使鬼差一样又打断了她攀住的那块尖石,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她…是真想让置对方于死地吗? 她肯定在怀疑自己!对!自己一直对她没有好脸色,而且在她出事之前,自己还刚刚在曹长老处见过她。 种种迹象都对她不利。但秀茹可以拉合柳做证。 合柳必定会站在她这边。不光是因这件事她目睹了,她鼓动了,就算只因为刚才那两瓶药丸,她也必定会向着她的。 想到这儿秀茹的心里稍安定了一些。 她又拿着什么真凭实据,祖父也还在场,这丫头不能把她怎么样。 但是接着又有人来了。 欧长老、袁长老来了,曹长老,李长老也来了。还有林素、管卫等人,来得晚的人便不再进屋,而是盘膝坐在门外的平台上。 林素与秋秋亲近一些。近前来在秋秋身边坐下,轻声同她说了两句话。秀茹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可是心里却觉得十分气闷。 林素同她是多少年的jiāo情?可是现在却一门心思胳膊肘往外拐。偏着这个丫头。 不过是看着少主看重她,想攀jiāo情卖好儿。 呸,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是这么一个人。 秀茹往后看了一眼,管卫沉默的盘膝坐在门外不远处,同几个师兄弟挨得很近。 秀茹刚才觉得少主传祖父和她过来。是因为怀疑她。 可是现在看来了这么多人,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岔了,这一点事,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她深吸一口气。 秋秋和林素说了两句话,进内室去换衣裳,顺便把头发编起来。 她现在不能再穿那些宽宽的娃娃衫了。矮矮的时候穿着显可爱,也方便活动,但现在的体型就得正经收拾收拾。 幸好她乾坤袋里头从来不缺这些东西。以前过生辰的时候师姐赠她的。陆姑姑替她缝制的,好几件呢,秋秋拣了一件大小合适的穿上。 这是件米白的秋衫,下头是好几层薄纱裁制的流云裙,肩膀处细细的浮着几朵小小的线jú。她系好衣带。对着镜子把头发挽好,再把发带系上。 这根发带下午可帮了她不小的忙。虽然过程一波三折,但是最终还是靠了它才得已全身而退的。 外面传来低声的谈话声,秋秋转过头,透过窗隙看到那些人。 拾儿把人都召集起来做什么,秋秋也不清楚。 她想,应该与她下午遇到的事情有关,但是秋秋觉得这件事没必要牵涉这么大。 谁知道呢?反正拾儿做事一向让人猜不透。 拾儿走了进来,隔着屏风问她:“可好了。” 秋秋转头答了声:“这就好。”伸手将镜匣合起。 拾儿看到她时秋秋正站起身来,花瓣一样铺展开的裙摆盈盈收拢,秋秋仰起脸问他:“这衣裳还成吗?我觉得裙子有点儿长。” 她的面容全没有妆饰过,肌肤显得柔软而gān净,眉梢略略显出一抹青黛色,眨眼时候长长的睫毛显得象鸦翅一样轻盈。 拾儿忽然想起从前在见过别人作杂耍戏时,用柔软的宣纸剪成美人形,松开手,那纸人翩然舞动,柔软而轻巧,风一大就会被chu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