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是谎言,却要他们相信是真理。”埃文说,“世上根本没有永恒的胜者,可是我却让贝兰蒂斯相信了祂。” “有一天,世上90%的人都会相信祂,他们相爱而且相守。那时祂就是真实存在的了。”绯红说。 埃文闭了闭眼,低声说:“莱茵这个孩子,一定不会信,但我却让慕幽为他加冕。” 那个时候,莱茵哈特是那么年轻,一直到加冕之后,才慢慢开始领悟权力的真谛。 一眨眼,已经许多年了。 “埃文。”绯红说,“不要难过,凡人总是会逝去的,不要在他们身上投入太多的感情,我不想看见你难过。” “贝里爱上那名jīng灵的时候,我就在想,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却从未想要得到什么,我又于心何忍呢。”埃文说,“现在莱茵为这个国家付出了所有的一切,这个国家却从未让他有过哪怕一天的快乐。绯红,我不忍,但我无计可施。” 绯红走后,埃文独自又坐了许久,许久。 这座孤僻的教堂外,忽然传来了异动。 红发的小王子瑟纳沙闯了进来,翻身藏在埃文身后的长椅下,只伸出一柄短剑,抵在埃文的腰间,威胁道:“别乱动!我不介意在任何神的地盘上杀人。” 埃文并没有回头,他嗅到了血腥味,于是淡淡问道:“孩子,你父母呢?” 瑟纳沙停顿了一会儿,道:“不要问毫无意义的事。” 这时,大门被人踹开了,门外来的是某位男性魅魔,塔罗。 塔罗看见教堂内仅有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位子上,不甚在意地笑道:“可爱的小崽子,你想躲到哪里去呢?我带你去见你亲爱的皇后阿芙蒂尔陛下,怎么,不想看见母亲大人吗?” 瑟纳沙的短剑充满威胁性地上顶。 埃文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说:“离开这里,魅魔。” “嗯……”塔罗歪过头笑了笑,“真的吗,神官?你不喜欢和我玩吗?那个躲在你后面的小崽子不也是一个小魅魔吗?区别对待可是不好的。” 埃文低下头,见到自己的靴边奄奄一息地躺着的这个孩子,有着暗红色的小卷发和澄澈的金色眼睛。他不安而倔qiáng,充满了对旁人的不信任,就像竖起了所有尖刺的小动物。 他有着贝兰蒂斯的双眼。 “他和你不一样。”埃文说。 他终于回过头,直视塔罗的双眼,冷冷道:“滚吧,渣滓。” 魅魔的背上生出了冷汗,这一次他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了教堂。 第29章 埃文穿着神父的长披衣,骑上一匹战马,让瑟纳沙坐在他的身前,如是在夜里凌空而起,越过王庭的宫墙,将小王子送回他应该在的地方。 走时,瑟纳沙问:“你究竟是谁?你是不是和贝兰蒂斯有关系?” 他第一次见到埃文时,还年纪太小,并不能记得许多。但他观察埃文的衣着,看他有着贵族jīng灵的外貌,便猜测他是月之王那边的人。 埃文只是不答,说道:“月之王是你的长辈,你应该尊重他。” 瑟纳沙说:“他没有尊重我的意愿,将我qiáng行送回来,我又凭什么尊重他?他说是我的长辈,这么多年却根本没来看过我、问询我的消息,这就是长辈?” 埃文的目光在瑟纳沙脖颈间的护符上停留了片刻,许久后看着瑟纳沙酷似月之王的眉宇,淡淡道:“你还只是个孩子,你又知道什么。” 瑟纳沙气得双眼泛红,冷冷道:“你、塔罗、贝兰蒂斯,你们一模一样,你们自以为能将人摆弄在鼓掌之间,所以从来没有认真聆听过别人的意见。” 这句话的残忍程度,远远超过瑟纳沙的预想。 它就像贝兰蒂斯的死,就像充满冰凌的雪水,汹涌地倒灌进埃文的肺腑。 埃文沉默了许久,才说:“走吧,孩子,但愿你这一生能得偿所愿,不要步入后尘。” 说罢,他重整缰绳,如来时一样地,驾马在月光下离开。 听到马蹄远去的声音,瑟纳沙突如其来地后悔了,这个念头是如此qiáng烈,以至于他转过头去寻找埃文的背影,他陡然间想道: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孤独,也不可能会孤独,但他为什么又好像孤独了很久一样呢? 这场旅途太过漫长了,它的后半段之艰辛和痛苦,远远超过了瑟纳沙对战争的想象。 他从未如此怀念过母亲阿芙蒂尔的怀抱,他曾经也对那种温柔、和缓与纯洁无辜嗤之以鼻过,他以为那是不必要的软弱——但现在他突然间很怀念那样的软弱,因为他可以尽情投身入那个怀抱当中,完全不必担心会有潜藏着的刺刀等在虚伪的温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