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 顾清眠是何时懂的? 他又在想些什么? 那一只丹蝶,可能是用来诏告他们两中谁是丹修,从而将所有注意引到顾清眠身上。也可能是彰显他身怀丹蝶,出自仙门大派,从而威慑余晖尊者。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障眼法。 余晖又笑,子琀想得到的,他未必想不到。然而这尊者只是捧着茶,悠悠道:“本座此生,见过许多聪明人。与他们jiāo谈,时常能受益良多。” “可让本座头疼的,往往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蠢人,说着不知所谓的话,做着不知所谓的事,最后却出奇制胜。反到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敢问贵客,你是哪个?” 顾清眠咧嘴笑了,恬不知耻道:“自然是聪明人。” 余晖咳嗽几声,笑道:“是么?” 言语间,他衣袂消散,化为雾气,带着他整个人渐渐隐去,唯余他慢而无力的腔调:“果真受益良多。” “百魂祭时,程舟给你,魂丹给我。” 他说得是“程舟”,然而顾清眠也不意外,只是颔首。 屋外鬼雾浓浓,却浓不过顾清眠似是而非的笑。他的心裹在皮相里,皮相藏在易容丹下,什么也看不透。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顾清眠。 清不成眠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雁丘词》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红楼梦》 —————————————————————————————— 感谢大大们的留言和地雷~日常比心(1/1) 第25章 第十二章 余晖方去,子琀便立结界。他扭头,却见顾清眠悠哉向chuáng上一坐,从袖中掏出本丹书。 子琀甩袍,坐至他身边。 顾清眠头也不抬:“怎么,前辈不问为何?” 他的指从书页间划下,指尖压在边缘,抵住,便是一页翻过。 “哗啦——” “哗啦——” 子琀:“问什么?” 顾清眠看他一眼,又看丹书,话中有话道:“前辈说笑了。” “可问之事如此多,可疑之事如此多。前辈挑不出来?” 子琀往后一靠,找舒服姿势躺下,嗤笑道:“眼见未必为真,耳听未必作实,何况凭空一想?” “再说,本座素来知你心重。”子琀撇嘴道,“问了,也撬不出个所以然。” “不啊,前辈不比他们。”顾清眠笑道:“若是前辈问,贫道一定如实说。” 子琀一顿。 他侧首看顾清眠背影,丹修正对着烛火,指下摩挲着书页。 “前辈非尘中人,于贫道无所图。”顾清眠笑道:“凡事说与您也无妨。” 子琀冷笑:“当心本座说出去。” 顾清眠笑:“不会的。” 子琀哑口无言,顷刻间继续冷笑:“你那些小九九不过如此。本座是怕麻烦才懒得讲。” 顾清眠回头道:“好好,前辈说什么是什么。” 子琀没防备他忽的扭头,四目正对。 玉妖枕臂而卧,发若泼墨,于青碧衣上流淌成河。屋外寒雾屋里烛,零星火光于顾清眠身后摇曳,映入双眸。凤目薄唇,眼波流转间—— 顾清眠一下移开视线,起身笑道:“贫道去找只笔作注。” 子琀:“啊?” 顾清眠:“就找只笔,写字的那种。” 子琀:“本座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笔是用来写字的。” 顾清眠笑两声,两步离远chuáng榻,将书放上桌,而后从袖中摸了摸,摸出只快秃的毛笔来。他踢开椅,站于桌旁划了几笔。 然而子琀看了两眼,只瞧他半天写了个“注”字,注后空dàngdàng一片。 还真是作了个“注”。 “麻烦事真多。”子琀撇嘴,手一划将结界拉得更大。 老老实实坐chuáng边看不好么,还得他多罩张桌子。 几日过去。 余晖尊者不来,顾清眠也不问。 待得慢悠悠一本丹书看毕,突有叩门声响起,继而是道柔和女声:“二位贵客,大典将起,该入座了。” 终于来了。 顾清眠放下丹书,笑道:“知道了。” 他看向子琀,对方已然坐起,振衣道:“走。” 房门突开,迷雾分道,露出一条康庄大路来。子琀伸手:“仔细牵着,别丢了。” 顾清眠拉住他袖子,笑:“是。” 子琀:“走前头,本座殿后。” 顾清眠:“是。” 长路漫漫,几无止境。子琀手里一束光,流连在顾清眠之前,他跟随其后。 半柱香过,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前方泱泱魔修,远处一架高台,上头齐整两圈百魂弟子。一圈黑衣一圈白,宛若yīn阳双生。 一名童子碎步跑来,道:“慕家二位、这里请。” 言罢,他自顾自走离。 余晖尊者的人? 顾清眠与子琀对视一眼,跟上小童。顾清眠一面走,一面观望四周。 出乎意料,这次他一眼就看见了余晖尊者。 余晖坐于高台贵座之上,一身如雾白衣,衬得面色更白,几近死尸。他依旧捧着杯热茶,袅袅水汽中,两眼空空。 他居然没有带眼珠。 “客人。”小童声起,“请仔细些。” 顾清眠垂眸,gān笑道:“一时没看路,抱歉。” 他们并非往里走,而是围着最外层绕圈。又走几步,到了一处正对余晖的地方,小童停下。 顾清眠眯起眼。 他突然笑了:“离尊者那么远,怎么将丹药给他?” 小童道:“尊者说了,道长自有方法给他。” 顾清眠又笑:“那他又怎么将人给贫道。” 小童:“尊者说了,道长自有方法拿人。” 顾清眠摸了摸下巴,同子琀道:“拿出来吧。” 子琀挑眉,却也没问为何,伸手将玉盒摸出。 顾清眠笑道:“松手。” 玉盒闻声而落。然而玉碎之声并未传来,只见地面雾气突然上涌,将玉盒一口吞下,消失不见。 小童:“多谢道长。” 顾清眠拱手:“劳驾尊者。” 余晖为着这双眼费了多少心思,他不信他敢叫别人来接。 果然,小童并未否认。他只是笑了,笑声yīn柔冰冷:“顺着此方向可最快离开百魂教。” “二位。”他的身影渐渐散去:“好自为之。” 音落,哀乐起。 躁动的魔修安静下来,只见高空浮现两名雪袍双痕。眉目俊朗,双目闭合。二人各拎一条锁链,向底下缓慢飞去。 顾清眠看着那两名百魂亲传,低声道:“想不到。” 子琀:“什么?” “想不到万木chūn这样好运。”顾清眠笑道:“就算没有慕雪,就算没有我们,他今天照样能逃出生天。说不定没有我们,他逃得还更容易些。” 言语间,“哐——哐——”声传来,锁链作响,牵出祭献的贡品。一人一魂,一yīn一阳。他们禁锢于锁魂链中,跟随那两名魔修漂浮排列。 哀乐声声,更多的百魂弟子出现,将“祭品”摆放整齐。 “哦?”子琀:“继续。” 顾清眠一面看着上方,寻找程舟的身影,一面道:“huáng泉客栈,百魂送葬,魂雁成丹。一桩桩,一件件,已经渗透到如此程度,他们还敢放余晖尊者进来。” 没眼睛的睁而不见,有眼睛的却见而不睁。 到头来,谁才是瞎子? “祭品”一层层放好,新的又一层层出现。 子琀目光如炬,未久便道:“找到了。” 他扭头:“然后如何?” “然后等。”顾清眠数着祭品数目,伸手又拉住子琀袖子:“七四、七五……” 子琀瞟一眼,没说什么。 顾清眠低声道:“你盯好他。” 子琀颔首。 “九九——”顾清眠:“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