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同她对视一眼,又拿起一枝花,比划了合适的长短,才插进瓶中,道:“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叫人捧回去给你熏熏屋子。” “只要是母后做的,都是我心头好,再没有哪一件是不喜欢的,”令仪公主取了一枝花在手上看了看,又自觉无趣的放了回去,口中却道,“母后今儿怎么想起摆弄这个?” 皇后垂下眼睑,面上神色渐渐淡了几分。 令仪公主见了,忙搁下花枝:“母后,可是儿臣说错了什么?” 皇后拍了拍令仪公主的手,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没说错什么,只是我想起旧时,你兄嫂院里玉兰开得好,每年这时节,他们总要巴巴的装了瓶与我送来。” 皇后说着说着,神色便和软了几分,“你说这宫中,哪一处能少了玉兰花?偏他们总说是孝心,自个儿没个正形,等你几个侄儿侄女出生,又领了他们一道胡闹……” 令仪闻言握住皇后的手,面上露出几分担忧之色:“母后……” 皇后摇摇头,反握住女儿的手,嘴角含笑:“今儿瞧见这花,我就想起那会儿他们就差没把整棵树给剪秃的事儿了。” 说到此处,皇后又说令仪:“你还小,好好玩就是了,旁的不必过耳,更不用入心。” “那母后想皇兄吗?”令仪问这话时,不由自主的向外头瞧了一眼。 皇后只当全然不知,道:“儿女在外,做娘的不想不念,都是假话。” “可母后知道,你皇兄他倒不如不回京的好,”皇后为令仪顺了顺耳畔的碎发,“他如今是一地郡王,我知道他好好的,也就够了。” “哪怕,”皇后眼中流露出几分哀戚之色,“哪怕这辈子也没个再见时候,总归他是好好的,也就够了。” 令仪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见帷幕后头转出了金huáng色的衣摆。 “皇后若是想念恪儿,朕明日便下旨叫他回京住上几日。” 皇帝进门,一gān人自然忙不迭行礼。令仪也赶紧起身,将皇后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不必了,”皇后言语生硬,眼中分明闪过几分恰到好处的期盼,却又很快都收敛了gān净,板着脸道,“于礼不合。” 皇后说着,又带着几分嘲讽看向皇帝:“如今这情形,皇上您可是真心盼着我儿回来?” 见皇帝不答,皇后也没非bī着要一个结果,只将手中玉兰花枝攥得紧紧地,直到被花枝折断的声音惊醒,才道:“若叫他在我跟前,让我看着他受气,还得向人赔笑脸,倒不如不见的好。” 皇帝见皇后如此尖刻,一时恼了,可见她不顾仪态,随手扔了花枝,眼眶微微发红的模样,心又软了下来,道:“何至于如此。” 令仪在一旁瞧着皇帝这模样,心里有些发寒。眼见着这几月父皇母后关系缓和,可也不过就是表面光。 皇帝今儿过来,说到底不过是因了那信,疑心李恪和皇后勾连设计。 她先进门同皇后说话,那也是皇帝授意。不过真要从父母里寻个偏好,她自然是心疼母后多些。 皇后瞥见令仪的心不在焉,开口遮掩道:“可是方才玩得乏了?不如先歇歇,午间迟些用膳便是。” 皇帝见皇后只和令仪说话,道:“这还早呢,也没到令仪平日午歇的时辰。” 皇后道:“小孩子就是这样,瞧着jīng神头好,却也容易疲累,若一直qiáng撑着,反倒不美。皇上若公务繁忙,自去便是。” 皇帝听了这赶客的话,反倒将袖子里拢了半天的信取了出来搁到皇后面前:“不知道朕做这小半日信使,可能得皇后留饭?” 皇后先瞥了皇帝一眼,才看向桌上信件,可也就是这一眼,让她再也移不开眼。 是皇儿的字。 皇后便是早收到了李铮两个的信,知道李恪若是同意,必然没几日便有消息要来,可这左等右等,生生又多等了小半个月出去。 皇后红了眼圈,颤抖着手拿了信在手里,婆娑着上头字迹,头也不抬道:“皇上要用饭,到哪里没有呢。” 虽是如此,到底随手指了个人去传话。 皇后打开信,一字字的看过去,便是早有心里准备,也不由因李恪信中话语牵动心中情绪,泪如滚珠而落。 “母后,”令仪赶忙取了帕子上前,为她拭泪。 这不安慰还罢,一安慰起来,皇后便再忍不住口中呜咽。 皇帝站在一旁,忽而有些心虚,有心哄哄皇后,下意识爱妃两字出口,又不由得换成皇后之称。 “罢了罢了,你这样想他,又……”皇帝话说到一半便被打断。 “臣妾御前失仪,还请皇上降罪,”皇后分明还抽噎着,却端端正正的跪好了,偏生还将那信紧紧按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