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了,钱芙站在门里,还是初中时的样子。 秦青懂了,在钱芙的印象中,最深刻的不是现在的她,而是初中时爷爷去世时的她。所以,点火烧钱家的是初中时的钱芙。 钱芙就像秦青印象中的样子,沉默寡言,但神情中带着几分倔qiáng和yīn郁。她让开一步,让秦青进去。 秦青自然的走进去,站在客厅里环视一圈,坦然道:“还是这样看着顺眼。”她曾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虽然是在梦里,不过当时可不觉得自己在做梦,反而每一样家具,每一个角落都熟悉得很。 钱芙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两盒牛奶过来,把其中一盒放在茶几上。 秦青没有碰牛奶,而是转身去了主卧,推开门,仍旧是那个没有chuáng垫的双人chuáng,空dàng汇的旧衣柜,墙壁发huáng掉皮。 钱芙在她身后警觉的问:“你进这屋gān什么?出去!” 秦青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和叠好的报纸,这是她睡觉前特意放在外套的兜里的,果然做梦时也一起带进来了。 钱芙尖叫:“你gān什么!”她扑上来要抢秦青手里的打火机。 秦青仗着比她高,迅速点着火,往空dàngdàng的chuáng上一扔! “啊!!!!”钱芙像被刺着了一样大声喊起来! 火瞬间就窜高了!而且连没有被点火的衣柜里也冒出了火! 秦青往外跑,客厅里也着火了!浓烟滚滚。 秦青这时才想起来她第一次在钱家放火时有什么不对,那时只有火,没有烟。而在报道中,她才知道除了火以外,烟也是伤人利器。 这一次的火就带了烟。 秦青跑到钱家门外就站住,转回头,看到钱芙在钱家的火海中嘶喊嚎叫。 “你竟然敢在我家放火!!”钱芙的脸在火海中扭曲了,她一个劲的喊:“你竟然敢在我家放火!!” “你竟然敢放火!!” 她向秦青扑来! 但在门前被挡住了。 秦青就在离她咫尺之遥的地方,就像上次一样,她站在钱家门外,火就烧不到她身上。 这一点,秦青猜测是因为这火是从她之愿烧起来的,她自己放的火,是为了帮助她从钱芙的梦中逃出来,怎么可能会烧到自己呢?她从来没这么想过啊。 而现在也一样。 她要再烧一次钱家,因为钱芙所有的意识都在这里,这是她心中的家。没有人可以离开家,放弃自己的家。 钱芙尖叫着,愤怒的叫喊着。可她一点都没发现,火苗正在舔上她的身体,她的裤子、衣角和头发全都着火了。 秦青木然的看着这一幕。 她本来就想连钱家和钱芙一起烧掉。 她往后退,关上了钱家的防盗门,把火海和钱芙都关在了里面。火一直燃烧着。 早晨,秦青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在车上时,方域发现秦青的情绪有点低沉,“怎么了?昨晚又做梦了?” 秦青在计划昨晚的事之前,没有跟方域说,因为她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用。 “我把钱芙烧掉了。”她说。 方域吃了一惊,看她一点也不开怀,就轻声问:“怎么回事?” “……”秦青垂着头,“我在钱家又放了一把火。”她抬头,对方域说:“钱芙最看重的就是她的家。”是她的家,不是钱秉德的家。 方域的悟性很好,马上明白了,“所以你通过再烧一次钱家来消灭钱芙?”他笑了,“还真是没想到!这样不是很好吗?那钱芙被消灭了吗?” 秦青摇摇头,“还不知道……”明天才能知道。 第二天,方域还是把车停在原地,他很快就看到秦青提着书包跑过来了,他探身给她打开门,看她一路跑过来爬上车,“早上好啊,昨晚睡得怎么样?” 秦青用力点头,这么多天,第一次开心的笑起来,“非常好!”她接过方域拿给她的包子和豆浆,说:“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梦到!” 方域也松了一大口气,把车滑入车道,说:“那钱芙是真的被消灭了吧?” 秦青咬着包子,说了一件让方域吓一大跳的事:“其实,钱芙是附在我身上的。” 方域的方向盘都差点握不稳了。 秦青迎向他瞪大的双眼,立刻摸摸他的胳膊让他放心,“别担心,已经没事了,我也是才想通的。”前天才想到的。 钱芙不在钱秉德身边,也不在钱家,因为她从一开始就附在了秦青的身上。 “那它点火的时候……”方域奇怪的说。 “可能那个它也是不经意办成的。”秦青想,钱芙附在她身上,心里心心念念的还是钱家,但当它再次看到钱家重新装修后的样子,一时激动就把火给点起来了。 烧光钱家后,钱芙发觉了这个好处!就想再故计重施,引导秦青再把医院给烧了。 “我想应该是这么回事。”秦青叹气道。 方域也觉得这个解释是最好的,他安慰她:“既然已经消灭它了,就别再想了。”因为除了秦青外,没有人能看到鬼,所以没有人发现钱芙附在秦青身上。他也不知道。 这让他有点消沉。 秦青看着车外的车流,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其实附在自己身上的鬼,是最难发现的。 ☆、第 48 章 汪雨涵和齐鹏 钱姿芳给钱秉德换了个姿势,“行不行?” 钱秉德摆摆手说算了,他的烧伤全在背后,只能趴着睡,可趴一会儿就呼吸不畅,只能像乌guī一样在chuáng上慢慢转。 钱姿芳把衣服团成一团给他垫到胳膊底下,架着点他会舒服一会儿,这个姿势累了就再换一个。 虽然请了护工,但住院花的钱是个大数目,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钱秉德身上烧伤的地方要慢慢移植,医院说尽量采取自体移植的方法,会省一点钱,但他现在要先恢复到可以进行手术的地步。 钱姿芳自己还有工作,幸好儿子去上大学了不用她管,要是儿子还在上高中,她肯定撑不住了。她每天中午、晚上都过来一趟,帮着喂喂饭,替一替护工,再跟医生聊一聊,每天连轴转,家只好全扔给老公了。 她把钱秉德换下的内裤和睡裤放在盆里,端去水房洗。护工只管照顾钱秉德,帮他放护理袋,洗衣服是不管的。所以钱姿芳来的时候活很多,她多gān一点,护工就能轻松一点,照顾钱秉德也会更尽心。她没办法给钱给东西,只好用这种方法讨好护工。 钱秉德在钱姿芳出去后就闭眼假寐。没办法,医生不肯多给他用吗啡止疼,给他开了止疼片也jiāo待他尽量不要吃太多,有依赖后药会越来越不管用,到了手术时更麻烦。所以他都用睡觉来逃避疼痛。 可能是知道钱姿芳在这里,钱秉德很容易就入睡了。在梦里,他身上没有烧伤,不会疼,轻松愉悦的让他想永远留在梦乡里。 “爸爸。” “爸爸。” …… 钱秉德发现自己在家外面,小区外面还没有盖起大楼,而是小门面房,他还记得那个理发店,理个头只要五块钱。 秋日的阳光淡淡的洒下来。 路很窄,却有两排人并行,左边向后,右边向前。 前面来了一家人,有老有少,一个比他还要年轻的男人看着很眼熟,他冲钱秉德热情的招了招手,然后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 钱秉德站在路当中。 “爸爸。”一个女孩牵着他的手。 钱秉德低头看,惊讶的发现那是钱芙,他的大女儿。 “爸爸,这里,在这里,爷爷、妈妈和弟弟都在。”钱芙拉着他往前跑,不远处模模糊糊的站着两个人。钱秉德看到了父亲和妻子,小儿子在妻子的怀里。 父亲已经那么老了吗?他明明记得他出国时,父亲的头发还仅仅是花白的,看起来都不像六十岁的人。 钱芙看起来也不大,初中?小学五六年级?她抱着他的胳膊,拽着他拼命往那边跑,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钱秉德想逗逗她,故意往后坠,不肯迈步。 “爸爸!快点啊!”钱芙着急了。 门吱哑一响,钱姿芳的声音传来:“真是麻烦你们了,让你们一趟又一趟的跑。” ——啊!!! 钱秉德听到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他胳膊被放开了,黑暗降临,啊,原来他在做梦,现在梦要醒了。 ——好烫!!好烫啊啊啊!! 这个声音渐渐远去,门外的声音更清楚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秦青和方域站在门口。因为病房里相当乱,钱姿芳也很不好意思让人看到钱秉德,刚才她还没来得及给他穿裤子呢。 “好多了,医生说现在恢复的情况不错,他的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钱姿芳把手上的盆放到地上,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说:“你看……这么乱,也没个地方让你们坐下。” “不用,不用。”秦青把jī蛋递过去,“我们就是来看看。” 她看得出来钱姿芳有些尴尬,就没有进病房,跟钱姿芳打过招呼就走了。 钱姿芳把jī蛋提进去,同病房的另一个人的家属笑着说:“这是你家的亲戚?” 钱姿芳叹气的说:“是我大侄女的同学,听说家里的事来看看。” 那人啧道:“真不错!还能特意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