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走到标记前,再次校对与寻找新的标记。 否则,如果单凭感觉走,会不自觉地拐弧度,多绕弯路。 在荒野里独自前行,需要的是耐性和坚韧。 石头一样的耐心,大地一样的坚韧。 现在…… 尤里又一次校对方向,抬头看看星星,开始考虑什么时候宿营。 ——或许他可以再赶一程? 就在这时,尤里发现了一串脚印。 灌木丛后,一大串新鲜的蹄印。 是一小群鹿。 …… 半个小时后,尤里拎着一头老年公鹿的脖子,找了个背风处,把积雪都推去一边,垒成极度简陋的矮墙,挡风。 公鹿没死,只是被砸昏了。 尤里一刀割断它的咽喉,公鹿抽搐了一会儿,但它并没有醒过来——抽搐只是它的神经反she在起作用。随即,公鹿就被永远的沉眠拥抱。 温烫的鹿血是很好的饮料,特别在冰天雪地里。 尤里喝完鹿血,咸腥的厉害,找了棵不大的树,胡乱踢了一脚。 冰凌扑簌簌落了下来——近几天没下雪,风又大,地上的雪结得硬了,还有点脏。而这片杨树林子,都笔直向上,低处没有分叉的枝桠。 尤里接过两大根冰凌,咯吱咯吱咬了解渴。 接着他放gān净公鹿的最后几滴血,给鹿剥了皮,刮了一些脂肪涂在自己耳朵上——即使有御寒的厚帽,这里还是太冷了。旅客们一不小心,就会少点零件。 比如耳朵,比如鼻子,比如脚趾。 尤里并没有到那个程度,他已经发现,他体内似乎有个暖炉,那令他一直能感觉到手脚的存在——感觉不到了,才是被冻着了。 但他总是觉得,身体里的某个部分,冰冷冰冷的。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来,那么多头鹿的脂肪,好像都失去了它们本该有的效果。 然后尤里捡柴,生火,烤鹿肉。 今天的晚餐,还有明天的早餐,都在这里了。 天色迅速黑了下来。 不仅是夜幕降临的关系,还有那厚厚的浓云。 它们不急不慢地汇聚起来,开始酝酿一场大雨。彼此磨擦间,还隐隐有一条条的闪电,不停跳跃。 夜深了,风大了。海làng也掀得更高了。 查理咒骂了一声,拉高飞毯,贴着水面的波峰疾行。 ——他最好尽快飞出雷雨区,否则将非常危险。前天他也是遇到了雷雨,结果不得不施放冰凌,以引走身边与前后雷电。 即使如此,那些闪耀在头顶几百米的,落在近处海面上的雷霆,还是把他震得头晕目眩。 这次情况更糟,因为这些雷电高度比前天的低! 只有五六百米。 雷云还在往下压。查理抬头看看,手一翻,掌中冒出了一堆细碎的冰水。他捧着这些冰冷的混合物,往自己脸上猛擦一通…… 然后他qiáng打起jīng神,又加快了些速度。 查理已经在海上连着飞了三天两夜了。 飞毯虽然灵巧,但太过脆弱,每小时只能赶一百多公里。即使查理亲手操纵,最快也只能达到两百公里。 查理自己也不是铁打的。 风chuī得眼睛睁不开,他可以眯着眼忍耐。但吃喝的时候,还是要慢下来。 他出发前,不仅买了食物和水,还有指南针。他按着地图算过,从bào风城到北陆,直线距离是一万公里——其实是九千四百多公里。但考虑到地图的粗糙程度,有必要多算一点。 所以查理决定,飞到北陆,再睡觉! 虽然他可以少吃少喝以减少排泄,熬着不睡觉以避免在海上寻找宿营地的麻烦——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但他却没想到,因为速度太急,在出发不满十个小时后,第一条飞毯就开始有滞涩感。 这说明飞毯内的魔法阵,经受不起充沛魔力的疾速流传,损耗厉害。 幸运查理一向胆小,最爱给自己多留一手。所以当时碰上的那支押送物资的卫兵小队有两条飞毯,他就一不做、二不休,都抢了来。 于是他把两条飞毯换着用。 尽管如此,查理却不敢再催得太快了,只将速度维持在一百六七十公里每小时。 否则,要是飞毯报废,那他只怕不得不给自己造个冰船,我后逮条鲨鱼来拉船了! 以这个速度计算,五十九到六十二小时,可以飞跃这段海域。考虑到顺风逆风的问题,还得另外再加几个小时。 也就是说,黎明的时候,就能看到陆地了。 雷云已经被抛在身后,这里是坏天气的外围,有的只是稀薄的积雨云,正往下面撒泼着无数的水帘。 查理直飞向上,穿过雨云,抬头望了望星辰,找到尤里教给他的星星,就着指南针,校对好位子。 在星月璀璨的光芒下,查理远远眺到前方的海天相接之处,有着微微的起伏。 ——是陆地。 “我的视力什么时候变得这和好了……” 查理在舌尖含糊不清地咕哝一声,摸摸自己的面具。 他又不笨,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但心里却沉甸甸的,说不清是悲是喜。 然后查理加快了速度。 卷七 09、古老的惯例 夜里又是下雪了,鹅毛似地纷纷扬扬——在北陆,这样的雪不算大。 还好,这一场雪下得不久。到后半夜,就渐渐停止了。 云开雪霁,早上六点多,东方才慢天天泛起一抹鱼肚白,一点点把天边的云,染成了淡金色,金红色。 簧火上的公鹿架烤了一夜,熏得焦huáng,香气四溢。 尤里啃完烤鹿肉,吃了几捧新雪,掏出指南针,校订方向。 然后他收拾起毛毯,重新扎好行李,拔撒簧火,用雪盖灭那些红彤彤的余炭,再次出发。 在一旁蹲了一夜的一对láng,瞧着尤里走远了,迫不及待一溜小跑跑进营地里——那儿还剩了些连着筋肉的骨头、肠子之灯,以及一整个鹿头。 冬天对任何一条láng都不好过,何况它们才两三岁,刚刚独立过活,经验不多,体力也还未到达鼎盛。 尤里头也没回:“便宜你们了,我的手艺可不比bào风城的厨子差。” 安多玛斯阁下那儿,那种用了上好香料的鹿脚,自有一番风味。但味道太过香浓鲜美,天天吃,却容易腻。 只能偶尔来一回,才算美味。 而仅仅抹了些盐,全靠火头熏烤出来的鹿腿,则另具有一种粗犷的原味。对尤里来说,即使一日三餐都是这个,也没问题。 唔,或许对目前孑然一身的尤里来说,会有点流鼻血的小问题。 - - 望山跑死马。 后的山坡了。 就在这时,查理的jiāo通工具发出一阵“吱吱”响,诡异而轻微,听着让人牙酸。然后它彻底罢工了——这条上好的飞毯,终于被超负荷的快速飞行折磨坏了。 查理当即给了自己一个缓落术,一边懊恼了一声:“望地飞破毯……”一边迅速抖开剩下的第二条飞毯。 他可不是第一次换乘了。 但愿在这条飞毯也报废之前,他能抵达陆地。 - - 临近中午的时候,空中的云被风chuī走,天气彻底清朗了。 雪原渐渐狭窄、爬高、拱起,拱成了两大盆地之间低缓的山脊。 尤里登上山脊,照旧掏出指南针校对方向。然而他抬头一望,却发现前方极目的远处,山脊下雪原的那一头,有一座巍峨高耸的圆殿,遥遥在望。 圆展的南北,有巨大笔直的道路,通往不尽的远方。 ——龙眠神殿。 小小的红色的影子,绕着那神殿盘旋。那是阿莱克斯塔萨的子嗣,红龙飞龙。 尤里把指南针又揣了回去。 从海豹人的港口一路行来,他终于看到目的地了。 “布伦达……” 尤里摸上剑柄,唇角翘起了冰冷的弧度: ——别以为躲回老巢,我就拿你没办法!红龙女王的子嗣又如何……女王也有她不得不遵从的惯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