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柏点了点头,扶着奶奶走到后院的一片空地。 雪已经停了好些天了,银装化作黑衣叠在路旁。 虽然在他的心中还有些别的打算,这幅画不是郎世宁的真迹吗?卖了它换些钱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再想想那些噩梦,那些惊恐的记忆,以及奶奶心慌意乱的表现。为了她老人家能安度晚年,烧了,烧了吧。 他将画卷与圆筒盒放在地上,燃起一根柴,扔了上去。 炽热的火苗窜上本就古老脆弱的宣纸,一点点将那不甘心的女人吞噬干净。 恍惚间,画中人似乎正绝望地看着他。 莫非,那人就如cas(克拉克·a·史密斯)所著的《柳林山水》中的梁士,不知不觉中被困在了那幅画里?而如今,她正忍受着极其煎熬的酷刑…… 这个想法着实吓人,他若在不知不觉中做了这样一桩极其罪恶的事情,罪加一等…… 不,不。那噩梦只是婴幼儿时期无意间的窥见所导致潜意识的作祟,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烧了,才能更加心安。这是正确的选择,一劳永逸! 忙完这一切后,他搭上好不容易才买到票的火车,慢慢悠悠地晃荡回家。 深夜,他带着一大堆年货回到自己那间可怜的出租屋。 疲惫地爬上楼,机械地转动钥匙,进门,将行李摆在一边。踹开鞋,脱掉衣服,瘫倒在床上。 哦,到家了,到家了。 再也不用上恶心又吓人的茅坑了。 再也不用听亲戚七嘴八舌的议论了。 真好,真好。 这间小破屋属于自己,还有无数有趣至极的东西,没有人打搅,没有人侵扰。 看看床头那绿油油的小肥宅,心情怎能不好? 还有那些克书译本,只是可惜了,这本翻译很拉胯,那本装帧很粗糙。但比起译本,他更希望能获得原版书。 尤其是《异乡人及其它故事》,那是所有克粉都心驰神往之物。但其因绝版而价格昂贵,光是买到就要等数个月的大洋彼岸的快递。要是哪一天真能参拜圣地p市,并去往阿卡姆,去往群星之间…… 阿卡姆?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他想起堂弟说,想去申请密大的offer。虽然他们说那儿学费不算贵,但是在那儿的开销绝对会很吓人。他们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还是砸锅卖铁都要把他送出去?! 这样的事情对林柏而言实在遥远,大伯一家的行为在他眼中可谓痴人说梦。 他躺在床上,愈发困倦。 翻个身,顺势抱住被子,却忽然摸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的质感,如此熟悉,就像那个圆筒盒…… 一个激灵,困意顿时散去。他打开灯,仔细审视那件不祥之物。 打开盖子,那幅画卷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天哪,他明明记得自己亲手烧了这些东西,怎么现在又出现在了家里。这完全说不通,难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这幅画根本不止一幅。但边缘破损的位置都一模一样,绝对不会弄错的。 林柏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醒来之时,梦中之物却出现在了眼前。 他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但直觉告诉他,遇事不决可以先上网搜搜,或许能有所发现。 他打开电脑,试图在茫茫信息流中寻找答案。 奶奶说,在林柏出生的那天,即1997年3月15日, 她在电视上看到了这个女人的脸。 他原以为奶奶是在看国内新闻的时候看到了这个人,为此他还去找了当日的新闻,令他大感意外的是,事情并非如他想象。 【1997年3月15日】 “现在播报一则国际新闻,a国知名后现代主义画家妮洛·詹金斯(neilo·jenkins)神秘失踪。” 新闻中并未作出详细描述,但是贴出了那女人的照片。她有一头迷人的金发,双眼凹陷,眉毛细长。尽管与画作上那乌黑发亮的发色大不相同,但长相却与其惊人的相似。这着实是一桩奇事,再加上村子里那些古老传说,如此巧合定会把老人给吓坏。 之后,他打算在网外做一些详细调查。 在韦记和友视上对于那女人的失踪案确实有一些详细的描述,但是那些描述只是让案子变得愈加扑朔迷离。 妮洛·詹金斯是一个性格古怪的女人,神秘,非常的神秘。 虽说是画家,却鲜有人见过她的作品。但见过她作品的人,都会啧啧称奇。 她来到镇上的时候人们希望她能在那儿举办画展,可她却对此毫无回应。在得知她失踪之后,疯狂的粉丝们冲进她的居所,在她庄园的院中逗留。无奈的是,房屋被紧紧锁住,直至当地警官通过暴力手段进入后,人们大失所望。 他们仅仅发现了一间空荡荡的画室,画架上的画布破了一个大洞,颜料散落一地,墙上裱好的画也全都消失不见,只留了下一些破碎的玻璃和画框。 “没有一件作品留下,真是可怜。” “她不配称之为画家,她可能根本不存在,这是一个骗局!” “故弄玄虚的家伙。炒作,都是炒作。” 网友的评论大多是在辱骂这个女人,鲜有人为她说好话。 这个女人,难道真如奶奶所料,是那位洛空婧的转世,还是就像《查尔斯·迪斯科特·瓦德事件》那样,她是她的一个后代?但是长得特别像?这样那样的猜想在林柏的脑中绽放开来,但大都逻辑不通。 没人见过妮洛·詹金斯的尸体,或许她还活着,或许她真的已经死了。或许她在某个不知名的维度生存,就像老凯夏·梅森一般。 林柏越想越是害怕,自从去年那些事情过后,世界似乎开始颠三倒四,弄得他晕头转向。以前,父亲知道他在看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之后,便劝他不要再看。那些文字如此扭曲,着实会把一个正常人变成精神病。 但他并不信这种论调,看书不能让人疯狂,虚构幻想的故事不能在一个理智正常的人身上起这么大的作用。尤其他是一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去了解去热爱纯粹是出于文学与艺术,以及了解上个世纪的人物经历,从而更好地认识这个世界。 有时候,恐怖故事非但不能吓到人,反而以另一种共情的方式将伤痕累累的人治愈。这是一个战斗的过程,一个与自己和解的过程。 正是出于此,林柏能分得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但是眼下这愈加荒唐的一切,让他逐渐怀疑他肉眼所见的一切。 确实,幻想故事不会使人疯,现实的经历才能做到。 但是…… 在克苏鲁的体系中,除却那些人们不能理解的事件之外,亦有许多美妙的奇景。危险常伴随美丽…… 星之彩那来自外界的色彩,到底会是如何模样? 长有五个翅膀的古老者,至今没有哪个艺术家能正确得将其绘出。 修格斯更是散发着五颜六色如梦如幻的光芒。 难倒没有人想去幻梦境看看?虽然那里有巨蠕虫、有夜魇、有令人厌恶的蕃神后裔。可是在乌撒,来自世界各地的可爱猫咪将人包围,那会是何等情形。 夜色渐深,他将电脑合上,把画作挂在书桌前的墙上,再度躺倒在床。 紫罗兰的辛咖柯到底长什么样?变成深潜者就能永生不死吗?还有昆-扬那感官无限放大的生活得是多么刺激。 哦—— “拜亚基,拜亚基,带我飞跃寰宇…… 带我离开此地,远远离开此地。 拜亚基,拜亚基,我当如何行…… 才能打动你带我去兜风?” 他嘴里嘟哝着某个爱好者恶搞的曲作,带着千万狂热的幻想,希冀能脱离地狱般的现实生活,且能追随伦道夫·卡特脚步的他,渐渐沉入梦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