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香帅终于忍不住还是抬起手,使劲揉了揉鼻子。 无花含笑瞧了半晌,此时方道:刚才的琴曲,名为‘异乡’。” 楚留香含笑盯着无花,唇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无花也盯着楚留香,笑容越来越出尘,隐有羽化登仙之意。 他这却是在逐客了。 盗帅的身份一向神秘,父母何人,师从何人,家乡何处,相貌如何……都可说是谜。 但现今能称为楚留香的家”的,只有海上那一条三桅船。 楚留香故意顿了一下,才道:无花大师莫不是喝不下了?” 无花用随身带着的帕子拭了手,淡淡道:香帅这些天没有回去,就不怕你的红颜知己们惦记么?” 楚留香不接话,却道:我觉得,在下与无花大师也会很快见面的。” 无花道:哦?” 楚留香笑了笑,道:正所谓‘缘深缘浅不由人’,无花大师即便通透佛法,也不能算到今后会发生什么事罢!” 缘深缘浅不由人,不由人么…… 莫测狠毒的母亲,早逝的父亲,全心信任他的弟弟,抚养他长大的师父,少林寺的师兄师弟……若是母亲没有来找他,一切又回如何呢? 无花目光空茫,最后凝住在自己的手上。 十指根根如玉,在天光下仿佛完美无缺的艺术品一般,在旁人看来,美名远扬的少林无花又何尝不是完美无缺的? 然而这样的一双手上,却已沾满了血腥。 楚留香低沉道:无花?” 他的目光透着担忧之意,一片赤诚无伪。 无花轻轻笑了笑,道:无事。”他笑得有几分柔弱之态,之后却是拿出帕子,又将自己的十指细细擦了一遍。 见他如此,楚留香也不再追根究底,只是叹了口气,喃喃道:真不知道你这洁癖是如何来的……” 两人不言不语,静静对坐了一会。 窗外雨声渐息,终归于无。 楚留香突然一个起落,凭窗而出,风中传来他的长笑声,道:我还要去给甜儿买些东西哩!先走一步!” 客官——”老板又一次扑了过来,却是落后一步。 普通人的速度怎么比得上轻功?何况是轻功独步天下的楚留香。 老板在原地跺了跺脚,为难地瞧着无花道:大师——” 楚留香和无花两人喝了这许多的三等美酒,花费自然不小,在老板眼中,这样的花费显然不是一个和尚能承担的,所以他早就把目光瞄准了一身行头明显价值不小的楚留香。 可现在,楚留香已经没了影子,饶是以老板的应变,也不由傻眼了。 无花当然不会付不起这样一笔银子,但少林寺的无花的确是付不起的。 他只是笑了笑,道:夫人手中的,就是酒资了。” 楚留香虽然一向把朋友的东西当做自己的东西,但他也以为无花并无余钱,所以他其实是结了帐走的—— 只不过他的动作实在太快,老板没有瞧见而已。 此时,老板娘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一个白玉手镯,那玉在这样yīn沉的天光下仍是润白无匹,观之非凡。 老板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张脸涨的通红,道:老婆!” 老板娘横眉竖眼:这是我的!” 紧接着,她又瞧了无花一眼,喜笑颜开道:你听见没有,小师父说那位公子送给我的!” 无花只说那是给的酒资,却没有说送给她,何况那镯子委实小了些,老板娘是戴不上去的——不过这想必正是楚留香的意思,用这种方法捉弄一下老板,又不会让老板娘身上一直戴着别的男人送的东西……他倒想得周到。 一个熟客笑道:老徐啊,你就认了吧!” 其他几个客人也哄堂大笑起来。 平凡的快乐,近在身边,却仿佛离得很远。 无花不言不语地下了酒楼,站在重新热闹起来的街道上,来来往往人流不息,他望向少林寺的方向,一时却觉得周身孤寂。 事成事败,无花都不再会是少林无花了吧? 结jiāo了盗帅楚留香,不知会造成何种变数…… 想起楚留香的话真不知道你这洁癖是如何来的”,无花不禁摇了摇头。 楚留香毕竟只是个观察细微的人,而不是全知全能的神。 他又怎会知道,有洁癖的人或许是厌恶了世间,觉得世间肮脏配不上自己,又或许是厌恶了自己,觉得自身脏了配不上世间? 酒楼中传来一声凄惨的嚎叫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