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还不容易!当年袁大侠被害,只怕你这□也有份,天理昭昭,你们……”先前那黑瘦老者冷笑。 傅楼倏地抬眸看他。 大约是被此人眼中的狠厉之色吓到,老者不禁倒退两步,住了口。 游丝拿袖子擦丈夫的脸,落泪:你这是何苦?” 傅楼冷冷瞪了老者许久,才移开目光,却没有看妻子,反而转向了重重包围圈之外的雷蕾,定定地望着她。 雷蕾不能举步,惟有哽咽,点头不止。 傅楼这才转回脸看妻子,轻轻说了两句话。 游丝静静看着他片刻,点头。 似放下一件心事,傅楼松了口气,半张俊脸刹那间光彩照人,他竟然还弯了弯嘴唇,缓缓抬起右手似要去抚摩妻子的脸。 手举到半空,忽然脱力般垂下。 雷蕾终于忍不住簌簌落泪。 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本该是残忍无情的,没有弱点才会变得更qiáng,活得更久,正如上官秋月。能够坐上传奇谷谷主的位置,同样不简单,明知道妻子是自己最大的弱点,却仍是对她百般迁就不离不弃,到此刻也不曾后悔,这样一个人,究竟是聪明还是笨?. 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游丝轻轻放下丈夫,让他平躺于地,替他理了理头发与衣裳,再费力地将旁边那对日月环搬到他身旁,日月环十分沉重,累得她气喘吁吁。 或许是因为这对所谓的jian夫□”的表现太过出人意料,众人先前都看得发愣,直到此刻才回神,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这魔头死了!” 死了!” 今日必将他碎尸万段!” ……” 雷蕾听着不像,出言讽刺:你们不是自诩白道么,人都死了,连尸体也不放过?” 众人这才留意到她。 先前那黑瘦老者不悦:你这丫头不明事理,傅楼这些年作恶多端,杀了我们多少人,便是碎尸万段也难解恨!” 妇人之仁!” ……” 有人知道她身份的,不免客气许多,劝告:姑娘心肠好,但这魔头杀人如麻,纵如此,也不为过!” 雷蕾冷笑:若不是因为傅夫人,他早就走了,真以为是你们杀了他?” 片刻的沉寂。 jian夫□,死不足惜!” 当年傅楼犯下弑师大罪,这□不为丈夫复仇就罢了,反倒与仇人鬼混,活该千刀万剐!” ……” 该死的不是他,是袁志海!”一个细细的声音打断众人,却是游丝。 众人不免愣住。 游丝不慌不忙理了理头发,缓缓站起身,重复:该死的,是袁志海。” 这□死到临头,还不思悔改!” 何不杀了她替袁大侠报仇!” 面对众人的叫骂,游丝既没激动也没有反驳,她只是微微垂了眼帘,伸手拉开胸前的衣带,厚重的大氅立时从身上滑下。 红袖捋起,双臂顿现。 众人纷纷露出厌恶之色,刚要出言斥责,紧接着又全部愣住。 两臂骨瘦如柴,竟无几块完好的肌肤,上面遍布着疤痕,一道道,一团团,形状各异,颜色深浅不一,虽已年代久远,仍是清晰可见。 游丝平举双手,淡淡道:身上也有,你们可还要看?” 众人错愕。 这就是那个正人君子袁志海作的事!”游丝垂下双手,他要续弦,bī我嫁给他,还诬陷傅楼,烙了他的脸,要将他驱逐下山,我怕傅楼有事,只好答应。”停了片刻,她才又低声:可袁志海他还不肯满足,总疑我与傅楼有私,百般折磨我,bī我喝药,连他自己的三个孩子都被打下了……” 黑瘦老者厉声打断她:胡说,袁大侠素来名声极好,怎会做出这等事!” 有人附和:这□说的话也能信!” 游丝不分辨,看着何太平:是真是假,何盟主当年也曾上衡山拜访过他,与贱妾有过一面之缘,何不作个证见?” 众人都看过来。 何太平默然半晌,叹了口气:十年前,何某确实随先父拜访过袁掌门,但总是夫人的家事,何某当时不在其位,便是身为盟主,恐也难以插手。” 家庭bào力,不能怀孕应该就是后遗症,雷蕾终于知道傅楼为什么会这么迁就妻子了,反出师门投身传奇谷,一步步走到现在,最终坐上谷主位置,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游丝,若没有游丝,也就没有如今的他. 想不到盟主肯当面作证,包括那名黑瘦老者在内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在场一些女人已经忍不住面露同情之色,叹息。 游丝微欠身:多谢。” 何太平摇头:不过据实而言,正道行事本就光明磊落,自不会屈了夫人。” 众人皆叹服。 雷蕾冷笑,若衡山派没有没落,他会不会承认还是一回事,这不就急着撇清关系了? 有人忽然问:既如此,你们当初为何不早说?” 这次不等游丝回答,雷蕾抢先讽刺道:说了你们会相信?姓袁的名声那么好,何盟主亲眼见过的都袖手旁观,你们谁会为了一个女人跟姓袁的翻脸?” 那人qiáng辩:既嫁给了袁大侠,就该恪守本分,她却还与傅楼藕断丝连……” 雷蕾怒道:她根本不是自愿的,是那老东西bī她!若不是傅楼,她早就被姓袁的折磨死了,这就是你们讲的公道?” 那人愣了下:红颜祸水!若不是她,傅楼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她与袁志海究竟如何,那是他们的家事,傅楼杀了我们的人是真!” 众人赞同。 雷蕾再也顾不得别的,忍不住骂:像你们这种人,眼睁睁看着她被姓袁的nüè待,却不肯伸援手,还讲什么公道,杀一个少……”还没说完,她就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了。 公子脸色也有点发白,艰难地:小蕾,别说了。” 这□一心向着傅楼,如今我们既杀了傅楼,留着她必成祸患!” 说的是!” ……” 他对不住你们,却对得住我,要碎尸万段,就连我一起。”游丝反倒显得很平静,转身跪下,伏在丈夫身上,将他紧紧抱住。 雷蕾恐惧,望着公子。 公子似要移开目光。 雷蕾不能言语,急忙比口型:救她,求你。” 公子略作迟疑,上前一步:赶尽杀绝非正道所为,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并未做过什么恶事,受人nüè待一心求生,也是人之常情,倘若肯改过自新,未尝不是好事。” 见他开口,众人都静下来。 先前那人忙劝道:斩草当除根,这女人跟着傅楼多年,不知学了多少诡计,萧公子三思。” 公子道:若诸位不放心,我便将她关入百胜山庄地牢。” 众人互视,议论。 那人道:这恐怕……” 萧庄主所言极是,”何太平打断他,柔和的声音里隐隐自有一种威严,傅楼已死,料她也成不了什么气候,魔教手段残忍,诸位都是名门正派,休要叫人说我们也欺凌妇孺。” 盟主表态,众人皆点头称是。 何太平缓步走到游丝旁边,矮身,欲搀扶她:傅夫人……”刚说出这三个字,他整个人都定在那里。 半晌。 脸色微变,他伸手搭上游丝的手臂,微一用力,将她从傅楼身上拉开。 游丝顺势朝旁边倒下,先前被傅楼打掉的那柄短剑不知何时已钉在了胸口,血迹沁出,与傅楼身上的混在了一起。 公子也大惊,拍开雷蕾的xué:小蕾。” 脚下仿佛生了根,雷蕾定定地站在原地,惊恐地望着地上死去的二人,傅楼方才救过她,她却连他最后的嘱托都没有办到! 神色平静安祥,美丽而略显单纯的脸,正如初见时那般。 众人都愣。 眼前发黑,雷蕾软软瘫倒。 下卷 风雨前的宁静 顾晚走上月华台的时候,上官秋月正在拿一个白道的jian细做试验,材料”被点xué作了简易固定,研究片刻,他拎起那人的左手,喀嚓”一声,指骨被捏断。 顾晚恍若不见:傅楼分明已受了伤,正是除去他的大好机会,尊主就这么放他们走?” 上官秋月百忙中抽空看他一眼:你以为他还能活?” 顾晚莫名。 一名星仆匆匆跑上台:不出尊主所料,那些人果然来了。” 上官秋月啊”了声,丢开材料”,惬意的笑容温暖又迷人,带点俏皮与幸灾乐祸,如同小孩子捉弄人得逞一般:何太平肯定气得不得了。” 顾晚问:谁来了?” 星仆道:白道二十几个门派,与傅楼他们打起来了。” 顾晚大悟,喜:尊主此计果然高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