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

前世里一场血案,开国皇后死状凄惨,今生里挟怨而来,真相却如重重迷雾中的楼阁,回旋反复,不见全貌,隔世重来,她的复仇之剑,到底应轻轻搁上谁的颈项?是bào烈而为qíng迷失的当朝帝王?是沉静而生死相随的别国王子?是妖魅而城府深藏的异姓王?是清雅而绝顶聪慧...

第19章
    好吧,萧公子很善良,那是自然的。

    我在练下盘功夫……下盘你懂吗?下盘功夫是练武的根基……”萧公子谆谆教导,授人艺业唯恐不真诚。

    秦长歌哦了一声,将目光飘到一边那个笑咪咪趴在桌上,啃着jī腿观看儿子英姿的少年,她记得,这是祁繁的弟弟祁衡,一个很有经商天分的孩子,当初凰盟初设,一应对外事务,都由祁衡出面,他比他兄长还八面玲珑,衡记就是以他名字命名的。

    祁衡一接触到秦长歌目光,立即抖了抖,赶紧爬起来,笑道:姑娘是……”

    我是他娘,”秦长歌轻描淡写抛下一句,不理呆如木jī的祁衡,伸手召唤萧溶,儿子,下盘功夫不是这么练的,你被你祁叔叔骗了,下来下来。”

    真的?”萧包子不信。

    真的,”秦长歌微笑,你下来,明天我带你去见识真正的武功。”

    两眼立时大放光亮,萧溶欢呼一声放下腿,不料独立得久了,腿一软,木头似的栽下来。

    被早有准备的秦长歌一把接个正着。

    将儿子小小的,溢着rǔ香的身子抱在怀里,不同于白日里人群中浮躁心qíng,钩心斗角中无暇体味重逢的欣喜,这一刻,与娇儿近至肌肤的接触令秦长歌钢铁般的心志都几乎崩溃,多少年忘却前生,多少年翻覆红尘,当一切从头再来时,当初那抱在臂弯的一岁婴儿,已长成如今娇嫩可喜活蹦乱跳的四岁孩童,而时隔一世之后,那被她拼尽生命里最后一点潜力死保下的娇儿,终于被她真实的抱在怀中,微香淡淡,却几乎牵起内心深处,最为隐秘最为伤肝扯肺的旧伤,然而这伤痕虽渗血心qíng却完满,无论当年真相如何,无论萧玦有无背叛,无论那疼痛有多令人于流年中暗恨,无论当年的遭遇有多悲惨凄凉,这一刻都似无需计较,这一刻都觉得老天厚爱,因为,萧溶,还在。

    她几乎不能自控的将头微微埋进萧溶怀中,紧紧抱着他,沉醉在他的rǔ香中而不愿清醒。

    立于她身后的祁繁,看不见她神qíng,她可以略微放纵那一瞬。

    萧溶本是笑嘻嘻的,不知怎的见着她神qíng,突然安静了下来,静静看了这个看着自己,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的女子半晌,忽轻轻搂了她一下,在她耳边悄悄道:现在我觉得,你真的是我娘。”

    倒抽一口气,秦长歌按捺住激涌心绪,在泪光中轻轻微笑,也在他耳边悄悄道:我真的是你娘。”

    那,”萧包子狡黠的眨眨眼,我们不告诉他们?”

    对,不告诉他们。”

    腹黑母子相视微笑。

    你既然是我娘,能不能帮我件事?”几个人坐下来开动,萧包子又对秦长歌咬耳朵。

    嗯?”

    我好讨厌身上的香气,”萧溶表qíng无辜,长睫毛眨啊眨,那睫毛浓密得似乎能听见小扇子扇风的微响,那是婆娘才会有的味道,我堂堂男子汉,怎么能有这香味,你帮我去掉。”

    婆娘……

    祁繁那混蛋,把我儿子教成什么样子了……连婆娘都出来了,秦长歌大怒,眼光飘过去,祁繁正在喝汤,忽地一个冷颤,汤洒了一袖子。

    怎么了这是?”他表qíng迷茫的抬起头来。

    秦长歌盯着他笑,没事,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

    萧玦自黑暗中睁开眼时,听见窗外萧瑟的风声抽打窗棂的声音,脑海里立即冒出这个念头。

    刚才好像是在批阅奏章吧?怎么就睡着了?

    还……梦见了长歌。

    依稀是数年前的长乐宫,长歌刚刚产下溶儿,倚着chuáng栏抱着溶儿玩乐,自己斜靠在她身侧,注视着这对母子,心中无限完满喜悦。

    长歌不施脂粉,素面清绝,长发披泻,一chuáng迤逦黑色流水,光芒熠熠,暗香隐隐,高贵天生的眉宇间,因爱子呢喃娇语,绽出温柔如水莲的笑容,如斯醉人。

    爱妻,娇儿,他彼时亦沉醉于开满四季繁花的长乐宫似乎永不断绝的chūn风里。

    然后……chūn风突然化成漫天妖火,火光里玉阶金釭,宫宇楼台,无声崩塌,火光里遍地奇花,玉树琼糙俱成焦炭,火光里红颜化为飞灰,幼子缩成焦骨,火光里他一夕之间失去爱妻娇儿,成为一无所有的,真正的,孤家寡人。

    烛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熄灭的,或许是被风刮的?窗户其实关的很紧,哪来的风?或者,是长歌,你肯回来看我了?

    萧玦躺在黑暗中,锦榻上,无意识的呻吟了一声。

    火光……火光……那夜的记忆,为什么只剩下了火光?

    之前,之后,有些记忆似是久存的面具,为时光所侵蚀,慢慢腐朽,一碰之下便完全碎裂,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他颤抖的伸出手,往事如平静的水面,dàng开迷离的涟漪,有些场景很清晰,有些场景无限模糊。

    有什么一闪而过。

    哐啷!

    满地碎片,描金双龙双凤青玉cha枝瓶粉身碎骨。

    满地白亮亮的碎片里他咆哮,声若惊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浅笑,立于碎屑之中,永远的点尘不惊,我从未只为自己想做过什么。”

    那画面一闪,扭曲着不见,他来不及挽留。

    嗒……嗒……”

    殿外萧萧庭树,切切幽蛩,一径疏落的白石径,谁的脚步来回盘旋?

    彷徨,犹疑……

    他忽的一下跳起,扑到窗边。

    长歌,你来了么?

    急切的目光急急搜索,看见的却是几个太监。

    因为他睡着了,过了用膳时间,太监不敢催请,在外殿等候着,不住探看,偶有细碎的声音传来。

    萧玦的手指,深深陷进窗棂之中。

    窗棂在无声颤抖,越抖越剧烈。

    他突然一甩手。

    哗啦啦!

    袍袖飞卷间,木屑飞溅,木柱倾颓,整扇长窗,被他怒极施力,重重拉下!

    连带着他扣入木料内的小指指甲,被他毫不顾及的拉扯之力,血淋淋的亦被拔脱。

    他看也不看血ròu模糊的小指,只是身影茕茕,立于一地碎裂的纸木之间。

    于回旋不绝的碎裂的巨响里,于太监们惊惶的回望里。

    无尽悲凉,无尽失望的怒吼。

    滚!”

    龙章宫帝王雷霆之怒,棺材店母子却其乐融融。

    秦长歌将困倦的儿子抱在怀里,小心的给他疏通筋骨,她记得师门有一套拍打松骨法,对于孩子的健体qiáng身,增长个头都很有作用,萧溶给她侍候得很舒服,小狗样哼哼唧唧,昏昏yù睡。

    炽焰帮帮主,素玄是个怎样的人?”秦长歌若有所思的向祁繁提问,我明日要去见他,必须要对他有点了解。”

    他?”祁繁苦笑,这个人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三年前,他独闯炽焰帮,剑挑自帮主以下三堂主六护法十二香主,剑下无一合之敌,江湖中人,本就以武力为尊,当即奉了他做帮主,这人据说很有头脑,很善于发掘人才,更善于用人,只是手段很神秘,只知道没多久,炽焰帮就发展起来,而素玄其人,也渐渐名动天下。”

    说到这里,祁繁停下,呷一口茶,笑道:要不要听听关于素大公子的江湖传闻?”

    江湖传闻,素玄是个很潇洒的人。

    江湖传闻,他有世间最好的风姿,有世间最qiáng的武林势力,喝世间最醇的酒,睡世间最美的女人。

    江湖传闻里,他最喜一支箫,一壶酒,登临天下胜景,遍阅人间chūn色。

    他曾放舟千里,只为陇东名湖夏季初开新莲,他去采了那莲中最美的一朵,玉缸清水养着,再行船三日,送到陇西名jì丝丝如雪柔荑边,只为换得佳人含媚一笑抚琴一曲。

    他曾孤身一人,素衣白马,长笑驰入未阳城长胜盟和飞狮帮争夺地盘的血战之场,以一人单手接下两大巨头同归于尽之击,将他们毫发无伤的送回各自阵营,再微笑告诉他们,我们虽然是武林中人,但以武力解决问题,其实是件最蠢的事,命没了,基业焉存?

    第19章

    拣回xing命的两大首领,当日在他见证下,合理的重新划分了势力范围,从此相安无事。

    他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默认的天下第一人,自然,某些企图早日成名的人,会将和他决斗作为成名的终南捷径。

    他的战书很多,多到他经常拿来垫桌子。

    偶尔他也会去应战,但战着战着,他突然觉得无聊,甩下对手就走。

    对方自然不依,追上来缠战。

    他微笑,风采翩翩一指天上明月或者天上朗日。

    你看,这月色(日光)如此美丽,在这样的月色(日光)下打架不觉得太煞风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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