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薛纷纷将榻上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低低喘息喝了一口季夏递来的茶,心口仍旧不舒畅,“我说为什么待我这样好呢,原来是处处都在防着我。” 季夏给她拍了拍后背顺气,“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薛纷纷便将今日正堂一事同她说了,听罢不止季夏,连一旁子chūn也气愤不过:“什么?将军还纳了一房妾室?” 被季夏捂住了嘴,“你小声点!” 跟人吐露后薛纷纷心情舒畅许多,这会儿淡淡颔首:“嗯。” 子chūn啧啧出声,摇头晃脑,“看不出来将军是这样风花雪月的人。” “就你话多!”季夏剜了她一眼,这不是明摆着哪壶不开提哪壶么?没看见小姐现在很不高兴? 薛纷纷趴在塌上,脸埋在坐褥里,声音闷闷地:“他纳不纳妾妾我不介意,要是一开始告诉我就算了,现在过了这么久才露面,偏偏傅容爹娘还替她说话,这不是在打我脸吗?啪啪啪,疼死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呢。” 季夏被她的比喻逗乐了,“哪有人这么形容的?” “就是这样的!”薛纷纷稍稍抬头露出小脸蛋,凑到她跟前左右转了转,“你看,都红了。” 装模作样地端详了下,季夏点点头表示赞同,话锋一转严肃道:“小姐觉得那谢氏怎么样?” 薛纷纷翻了个身,空余个后脑勺对着她,“不知道,反正又不是我纳的妾。” 子chūn笑嘻嘻地:“小姐该不是吃醋了吧?” 薛纷纷连动都没动,“又没带脑子了吧你?我吃谁的醋,傅容?” 四个丫鬟里子chūn最有雅致,画工一绝,从她给薛纷纷作的两幅画便能看出来。由此可见,也是个会欣赏美人的,如今见过将军一面,反倒替旁人说起话来:“怎么了,我看将军挺好的,一身正气,威武不凡。” “你喜欢?那卖给你好了,五两银子包终生。”薛纷纷转过身盘腿而坐,方才抑郁经过两人打岔,已经消弭不少。她下巴微扬,美目涓涓,芳颜皎皎,含笑模样说不尽的灵秀动人。 两人之间笑闹习以为常,“小姐这里价钱真低……” 说话间不经意地扫了眼门口,霍然脸色一变,话至一半缄口不言。 薛纷纷循着她目光看去,便见傅容立在菱花门外,已经换了一身墨色jiāo领直身,腰饰龙头玉绦钩,身姿挺拔修长。不知将她们对话听进去多少。 ☆、如鲠在喉 子chūn季夏慌张叫了声“将军”,弓身退至一旁。 傅容身旁站着个家仆,抬眸小心翼翼地觑了屋里一眼,朝薛纷纷做了个揖功成身退。 矮榻一旁设了个竹雕架子嵌青白玉的插屏,正好将薛纷纷小身板遮挡得严严实实。傅容转到插屏后面,见她已经换了副规矩坐姿,正在朝子chūn季夏吐舌头。 他理了理袍角,坐在紫檀镂雕莲纹五开光绣墩上,“我才值五两银子?” 薛纷纷因他忽然出现险些闪了舌头,捂着嘴巴一双湿漉漉地杏眼将人看着,口齿含糊:“那将军觉得自己多少钱适合?” 想必他应该才来不久,没有将薛纷纷那通抱怨听入耳中。 “你就这么亟欲将我出手?”傅容偏不上她的当,反将一军。 薛纷纷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将军行情如此好,应当说我捡了个大便宜才是。” 她话里有话,绵里藏针,听得傅容眉心微蹙,“此话怎讲?” 他那么大个人往小小绣墩上一坐,显得极其不协调,偏偏当事人丝毫不觉有异,端的一派坦然。 薛纷纷也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肚里没那么多弯弯肠子,何必为难自己?她怀里抱着季夏拾起来的引枕,斜倚在坐塌靠背上,神情恹恹,“方才我去前堂见着谢氏了,如果不是傅老爷告诉,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呢。” 她跟旁人不一样,无论将军府的还是军营中的,多少都惧怕傅容身上的威严冷峻,唯有她,能以这样平静温和地同他说话,俨然将他当成知心大姐的模样。 傅容一时分不清是喜是忧,“你喊老爷子什么?” 薛纷纷不明所以,“你的关心点在哪里?” “日后还是称呼爹吧。”傅容不为所动,起身看了看卧房新chuáng,虽没新婚夜那样喜庆了,但四角挑红罗帐幔还是平添几分暧昧。他回头见薛纷纷脸颊鼓鼓,愣了愣解释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输人不输阵,她站在矮榻上努力跟傅容平视,“你怎么知道我想的哪样?” 傅容扯起笑意,小丫头心里想什么分明都写在脸上了,还非要狡辩。“谢氏是早年雪霏留下的陪嫁丫鬟,她临终前托付给我的,让我好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