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暗巷迷香 魏沉却是想到了另一方面。 若杨母真有那样一层身份的话,那杨铭做的一切完全就是为了拖她下水……可是为什么?就算母子关系不好,也完全没必要毁了自己米虫一样的安逸生活。 他自然不可能是什么会为了天道大义灭亲的人。 “大人,民女有些不解……” 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袖子,魏沉淡淡的“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那具碎尸是死于三个月前,而您曾说过,戏班子是每隔两年到桃花县来一次,若是这样,那尸体是怎么从没在桃花县的戏班子里,来到杨铭的手中的?” 魏沉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一瞬,反问道:“你觉得应当是如何?” 如何? 沈音容沉吟了一下,道:“要运尸体也只有水路和陆路两种途径,但不管哪一种,定是要耗费许多时日的,就算当时天气寒凉,但尸体怎么说都会有味道……那尸体经过各个监察点的时候,就从来没有人察觉过吗?” 况且阿爹验尸时也没发现尸体表面有什么松香或者蜡封之类的东西。 魏沉抬眼,看着沈音容因疑惑而蹙起的秀眉,眸子动了动,漫不经心地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要是运的是活人呢?” 沈音容大惊:“活,活人?” 魏沉点点头:“若是那人只剩下了一口气吊着,那对戏班子来说,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如此,沈音容的心中的疑问也就有了解释。 那人若是还勉强活着,那一路过来桃花县就根本不会有人察觉异常了,等到了杨铭手里,也只能是个死人了。 “所以……杨铭在这个戏班子里扮演的角色,就是个专门负责杀人,然后毁尸灭迹的刽子手?” 这实在是可怕。沈音容一边猜测着,一边心跳如鼓。 魏沉的眸子暗了暗,沉声道:“或许。” 或许是她说的这样,又或许……还不仅仅是如此。 “主子,查到了。” 沈音容一时间无事,被魏沉留下来磨墨,正满心无聊快睡着的时候,魏炎的声音突然传进来,一听他的话,便知道定是有新消息了,瞬间清新过来,捏着墨条,支棱着耳朵安安静静地等着下文。 倒是魏炎看到她手里的动作时大为吃惊! 主子……从来没让女子近身服侍过,更遑论是磨墨这种事。 愣了几秒,前面突然刺过来一道冷冷的目光,魏炎心下一凛,连忙收起心绪,拱手回道:“属下刚才查到,杨家暗中还有金银地产,田契也不在少数!而且,杨铭的财产比杨母还要多上许多!” 众人周知,杨家只剩杨母和杨铭,杨安三人,杨安在杨家只能当个奴仆暂且不说,但孤儿寡母的,又不会做什么生意,只靠着杨父生前留下的些许银钱,能过日子就很不错了,又哪来这么多财产? 且魏炎查到这个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那些财产俱都被分散开来,表面上看是毫无关系,但细细查探后,才知都是杨母和杨铭的。 如此大费周章地掩藏痕迹,说不可疑都没人信。 “呵……真是有意思!” “何崇呢?” “在船上,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魏风一直盯着。” 魏沉微晗,眼眸一抹不明的意味闪过,道:“看来我是得好好去会会这位‘管治有方’的何大人了!” 说着,转身对沈音容道:“你先留在衙门里。” 唔,这次不带她去了么?沈音容心里微微失落了一下,却又忽然想到什么,从腰间解下一只锦囊,摸出一只小瓷瓶递给魏沉:“大人,上次遇到那带帷帽的男子时,趁机在对方身上抹了点桃蜜,这是蜂王,如果那人在附近的话,蜂王会有动静的。” 这是她自小寻到的法子了,小时候若是做了噩梦,阿爹便会给她喝些桃蜜水,后来便发现好长一段时间里,总会有蜂王围在她身边。 那天朝那人撒桃花瓣时,趁机留了点上去。 魏沉饶有兴趣地接过小瓷瓶,挑了挑眉:“倒是有几分小聪明。”说罢,转身大步走了。 秦聿正端坐在石桌外等着,看这架势便颠颠儿地跟上去:“有好玩的?带我一起啊!” 魏沉头也没回,但显然是默认了。 明日便是桃花节了,大街上的各大小摊子早早便提前摆好,以防有人将位置占了去。要知道在这个热闹节日里,生意可是能翻好几倍呢。 河面上的画舫也多了不少,偶有几只装扮稍显浮夸,艳丽异常的画舫里隐隐有悦耳轻灵的琴音传来,还有些男子的调笑声,是在做什么,明眼人一看便知。 秦聿摇着折扇啧啧叹道:“这还没到桃花节呢,这些人就这么忍不住出来躁动……” 魏炎有些无语:“殿……秦公子,您要是想去可以直说……” 嘴上不屑,但那发亮的眼睛却是诚实的很。被魏炎看破,秦聿假装正经地咳了咳,一脸严肃地将魏炎驳回去:“本公子是那种人吗?可不要胡乱污蔑人清白……” 魏炎:“……” 魏沉一眼便看到了角落里那只低调的船。 不大不小的一只,停靠在岸边,淡青色的风格在一群热闹中显得格格不入,根本没人会将目光投过来。 抬眸往暗处睨了一眼,提气便运着轻功刷然落到了船上,魏炎和秦聿自然是紧跟其后。 “谁!” 突如其来的三人将守在船舱上的两人惊了一下,眉目陡然变得凌厉,亮出了腰间的刀刃,而魏炎见状亦是亮出自己的剑,挡在魏沉和秦聿身前喝到:“大胆!” 魏沉这才抬手止住了魏炎的动作,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看着船舱里面,声音带着些许冷意:“何大人微服出访,魏某还未来得及尽一番地主之谊。不知可否赏脸?” 此言一出,那两人齐齐变了脸色,捏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却未敢妄动。 船舱里安静了一瞬,才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魏大人,请。” 魏炎留在外面,抱着剑和那两人大眼瞪小眼,魏沉和秦聿则是低头走了进去。 里面有些昏暗,但对两人却丝毫没有影响,茶雾袅袅间,对面坐着的赫然就是曾在杨家后门见过的何崇。 他笑呵呵地朝魏沉作了一揖,感叹道:“魏世子果真是人中龙凤,刚上任便办了大案,实乃令下官惭愧的很呐!” 魏沉捻了捻茶杯,不咸不淡道:“何大人客气了,这地方哪有什么世子,本官不过刚上任的桃花县知县罢了,还得仰望何大人,多传授些经验才行。” 何崇的面色僵了一下,脸上的和善险些挂不住。 秦聿不想听这两人你来我往地打太极,漫不经心地开口:“何大人不在你的新衙府,到这来做什么,难不成是舍不得桃花县所以回来看看?” 如此直白,何崇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愣地看着秦聿,再看看魏沉。 秦聿勾唇笑了,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哦,忘了告诉何大人,在下……是魏大人的师爷。” “哦,公子真是一表人才。”笑着夸了一句,何崇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变得哀寞:“此事说来话长……” 沈音容觉得无聊至极。 阿爹已经把尸体蜡封全都做好了,自己更是无所事事了。本想问问关于自己脸上面纱的事,然看着阿爹眼里毫不掩饰的慈爱,却是怎么也问不出口。 外面的吆喝声热闹的紧,听得沈音容心里头痒痒的。 心下一动,贼兮兮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脚底抹油便从后门溜了出去。 本就是如花一般的年纪,沈音容平日里被沈父严令管着,憋得久了,再加上最近跟着魏沉和秦聿到处跑,胆子变得大了些,这一出来便有些收不住,这边摸摸,那边看看的,只觉心情都变得好了不少。 身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她并未感受到有什么恶意,便也不再管他。 正四处打量着时,鼻间却突然捕捉到一丝怪异的味道。 这是……迷香? 心里一紧,再顾不得眼前的热闹,皱眉细细辨认着那味道的方向,几个寻走间,竟是来到了一处人少的偏角小巷。 一只衣角一闪而过,沈音容眼眸暗了暗,放轻了脚步急忙跟上去。 “这是今天的……你们小心些……” 这……竟是杨家后面的巷子! 那人将肩膀上的一只大粗布口袋放下来,和后门里面的人低声说着什么,隔得远了,沈音容有些听不清,但从那口袋上看,再结合刚才闻到的迷香味道,好像是个人…… 沈音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这杨家果真是有猫腻! 正想着,一抹熟悉的异香竟突然闯入鼻腔! 糟糕! “呵,今天真是运气好啊……”中年男子的声音阴沉沉地响起,沈音容心里狠狠一跳便立马抬脚,却还是晚了。 后颈突然传来钝痛,昏过去之时,只看见那人的帷帽。 有微风轻飘飘地卷过,没人注意到这小巷到底发生了什么。 船舱中。 “就是这样,我与那杨母是旧时好友,她出了这般大事……我便来探望一番。”说完,何崇还深深叹了口气,面有愁容。 魏沉瞥了他一眼:“竟是这样,那还真是不幸。不过何大人既然来了,正好明日桃花佳节,何大人不妨留下来游玩一番,让魏某请大人喝杯酒。” 何崇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哈哈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此,那魏某便先行告退。” “魏大人慢走。” 走到外面时,秦聿不着痕迹地往船舷边平静地水下睨了一眼,笑意更浓了,只是眼里却掺杂了几分冷意。 刚上了岸,秦聿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魏木急忙迎上来,面色焦急道:“主子,沈小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