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她身后的那些侍女,面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惶恐,只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走路,唯恐一个不小心触怒了谁,招致杀身之祸。 唯有凤箫,还算从容。 可还未等她将这稍显复杂的心绪收拾起来,前面竟已传出了一声低低的笑。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裴无寂是短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用?才多久没见,就这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样子……” 凤箫瞬间就愣住了,脑子里“嗡”一声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豁然抬首,一下看向了前方。 孤月亭出来不远,尽头高处便是间天崖了。 一阵萧瑟的寒风出来,天光明亮,却无法将崖上那一抹暗色的身影遮掩去,于是视线的尽头,便多了那一道熟悉的- yin -影。 凤箫整个人都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能动一下。 那人收回了看着悬崖外面的目光,脚步一转,便朝着她走了过来。 面上是一点难得一见的暖笑,五指修长的手掌伸了出来,竟然是在头顶上轻轻地一搭,揉了揉她柔软的额发。 “我回来了,别哭。” 别哭。 凤箫本来是不想哭的。 可听了他这看似云淡风轻却偏带着一点安慰意味的声音,却是不知怎的,触动了某一道情肠,无论如何也没忍住,眼前霎时模糊,泪水濛濛。 她是很端庄的长相。 齐刘海,鹅蛋脸,杏眼琼鼻樱桃唇,穿着一身鹅黄的百褶裙。素日里看人的时候都没什么表情,能镇得住下面人,是有几分威严在的。 可现在那眼泪一滚,立时变得可怜巴巴。 简直像是被人遗弃了的小猫儿…… 沈独心底忽然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搭在她头顶的手,这时也不知是放着好,还是撤走好,一时竟显得有些尴尬。犹豫了好半天,他才又好气又好笑地重新摸了摸她头,开口威胁她。 “再哭,信不信把你卖出去?” “呜呜呜……” 他这么一句之后,凤箫的眼泪不仅没止住,还掉得更厉害了,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甚至还哭出了声来。 两只眼睛红红的,干脆蹲在了地上,抱着自己膝盖,缩成了一团。 沈独手还在半空中。 这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会哄女孩子,或者更确切一点说,他就根本不会哄人。一向只有旁人哄他的份儿,哪里有他去哄人的时候? 于是便看向了后方其余的侍女。 他本是想叫她们哄哄的。 岂料他目光才一转过去,那些侍女都跟受惊了一般,几乎立刻就醒悟了过来,连忙跪了下来,将手中的器具搁下,磕头行礼:“奴婢等拜见道主!” “……” 沈独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看了凤箫一眼,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干脆让她继续哭着,直接从她身边踱过,向着寒绝顶走去了。 寒绝顶在间天崖的另一侧,距离不很远。 没一会儿便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了。 是姚青。 “……属下只知昨日在不空山西面道主曾经出现,搭救了我等。但问及是否要回间天崖时,只说还有事情要处理,暂时不回。所以,要问道主行踪与计划,属下实在不知。” 声音里透着一点犹豫。 还有,浓重的忧虑和忌惮! 此刻的寒绝顶上,新来的弟子不多,大部分都是早就认识姚青的人,对她平日说话的口吻早就熟悉。 眼下一听,哪里能听不出其中的差别? 裴无寂暂未说话,旁边却一下有人直接冷笑出声:“姚右使这话说得可真是蹊跷!你都已经见过了道主,怎会不知道道主去了哪里,什么时候会回来?他若不信任你,会出手救你吗?” 场中气氛,顿时一冷。 姚青转过头去,就看见了说话的那人:浓眉大眼,身材高大,这大冷的天气里只打着一件短褐,赤膊袒胸。 是江- yin -分舵的舵主曹新。 道主还在的时候,他便喜欢逢迎拍马,只可惜道主不吃他这一套,对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淡。 在道中诸舵主之中,他位置很尴尬。 嘴上他说着忠于道主,甘效犬马之劳,可道主出事的时候,他却是第一个倒戈裴无寂的人。 对于这种“识时务”的人,裴无寂也当然不会拒绝。 派系之间的倾轧,死了不少人,也有不少分舵被裴无寂清洗。道中原本紧张的地盘空出来了不少,江淮那一带便被分给了曹新。 所以算起来,曹新该是如今分舵舵主里最得意的一个。 间天崖左右二使在道中的地位,仅次于道主,可眼下曹新竟敢这么不客气地对姚青说话,一定程度上已经说明了眼下妖魔道中的特殊情况。 若是往常,姚青早一梭子毒镖- she -过去了。 可现在不行了,道中掌权的是裴无寂,她还没那个本事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 胸口有些起伏,呼吸也压抑了几分。 姚青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声,却是强将那激荡的杀意又按了回去,向着那曹新皮笑肉不笑道:“道主是什么样的脾- xing -,曹舵主不应该深有体会吗?他连舵主您这样精明圆滑的人都不愿意搭理,又怎会纡尊降贵来搭理我?你若怀疑我说谎,大可询问当日与我一道的几个兄弟。” “你!” 她这话说得辛辣,曹新一听,哪里能感觉不出她在用自己旧日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讽刺自己? 一张脸几乎立刻成了猪肝色,竟是恼羞成怒! “询问他们?谁不知道那几个小喽啰是你心腹?自然是你说什么,他们就说什么!你说道主还活着,可拿得出证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