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声音不高也不低,但在医院安静的走廊里,仍十分明显,吸引来了几道目光。 容阙只好拉着她再往前走,等下了楼,坐进车里,系安全带的时候,她往副驾驶看去,又见到梅伊“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哭得无声无息,却叫人心疼不已。 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指尖于方向盘上点了点,qiáng行忽略自己胸口的疼痛,想将以往的疑点都问清楚。 但话到嘴边,硬是吐不出来。 她想问梅伊为什么要伪装脸上的疤痕。 但心底已经给出了答案:因为想要自己心疼得更久一点,有那道伤疤在,自己才会顾念着她的心意。 容阙还想问她,跟那个送外卖还送快递的究竟是什么关系。 可是有必要问吗? 梅伊明明很清楚那个女孩的心意,却仍然执意留在自己的身边,这不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吗? 至于曾经在浴室里怀疑过的“技术”问题,梅伊今晚的表现,就足以证明曾经的说法只是酒醉之后的胡闹。 自己究竟是在怀疑什么呢? 容阙叹了一口气,倾身过去,想将人揽进怀里,却被梅伊抬手拨开。 头回看她在自己面前闹小脾气,容阙心中还有点新鲜,但她知道疑心病是自己不对,所以连哄也哄得低声下气。 “是我不好。” “我不应该怀疑你,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梅伊偏过头去看窗外,不与她对视,听见容阙的话,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在尖尖的下巴处凝聚,要掉不掉的模样,正映入容阙眼中。 “你总是这样……” 她哭得哽咽:“总是不相信我对你的爱,我掏心掏肺地对你,只是想要你也喜欢我而已,但你的喜欢,为什么总是这么难呢?” 说到后面,梅伊又有些心酸,哭得打起嗝来,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我答应了你永不再骗你,我一直都……都有做到,可你……你也总说要对我好……你就是这么对我好的吗?” 她哭得实在伤心。 容阙甚至觉得对方已经委屈到想要回家的地步了。 她只好一遍遍地道歉。 甚至发誓。 听到她的誓言,梅伊才终于舍得回过头来看她,“我、我相信你,但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保证要永远相信我,好吗?” 容阙只思索了半秒不到,就果断地点头。 ——是她不好,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怀疑梅伊,这分明是天底下最爱自己的人,她怎么偏偏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去伤害呢? - 梅伊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泣。 容阙替她系好安全带,用纸巾轻轻擦gān净她脸上的水痕,短短几分钟道歉的次数加起来比自己前半生说过的都多。 但她并不后悔。 甚至在开车回去的路上,还时不时抽空看副驾的人,只觉自己心中淌满柔情与歉疚,想的都是要怎么补偿梅伊。 副驾驶上的人神情很乖,被哄好之后也不记仇,放下得很快,还在容阙每次转头看来的时候,都回以温柔的、恋慕的笑容。 她一手放在距离车门更近的方向。 确定容阙不会再跟自己翻旧账之后,掌心那张若隐若现的卡片随着她心念意动消失,重新躺回仓库里。 梅伊本来还想着,车祸、失忆、癌症,要是失忆不能解决面前的问题,那她就想办法搞个车祸出来,谁知没等用上大招,容阙就被她的眼泪征服了。 放松下来,她在回去的路上有些昏昏欲睡。 等从副驾下来时,人已经小憩一场,被冷风一chuī,情不自禁地哆嗦着缩了缩脖子,把手往衣兜里揣。 容阙从另一侧开门下来,手中还提着药,正想领她进屋,视线里却飘飘扬扬出一道很小的红色。 那抹红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她走近,俯身捡起,发觉是一张散发着牛奶味的糖纸。 包装是她从未见过的。 容阙本来不以为意,准备替梅伊将这包装纸丢到垃圾箱里,可刚往旁边走了一步,脑海里却突兀地出现一副画面,是一张掌心摊着这红色包装的糖,含着笑意的声音于耳畔响起。 “这是我想着你的时候做的糖,像你带给我的感觉,开头很酸,后面又很甜。” “我还没想好给这糖取什么名字,你可以帮我想一个吗?” “……牛奶糖。” “可它开头是酸的诶。” “那就‘有点酸的牛奶糖’。” “挺、挺好的,哎,你要走了吗?我是不是又烦到你了?” …… 声音格外耳熟。 但容阙却想不起来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直到梅伊因为看她在原地站了太久,被冷风chuī得直哆嗦,凑过来往她身上靠,小声撒娇:“不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