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làng，坚持住——” 喊出这句时，chūn谨然忽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唯一不同的是他救杭明哲的时候体力满满，现在则更像是残兵败将。 但没办法，他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白làng死，哪怕多搭上一条性命，也好过半辈子后悔！ 向白làng喊话的尾音还在江面飘dàng，chūn谨然已经攒够一大口气，正准备纵身而跃，衣领却忽然被裴宵衣攥住，然后随之腾空的他就从向前变成了向后，也不知道男人哪来那么大力量，直接就给他丢了出去！ chūn谨然这回是结结实实摔倒了后方船板上，再无人来接，因为曾经接他的那位代替他一跃而下，跳入江中！ chūn谨然顾不上屁股疼，连滚带爬回到栏杆，就见戈十七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白làng靠近，就像一支离弦的利箭，划破风làng，一往无前！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戈十七已经来到白làng身边。 白làng虽一时半会无法靠近船只，但却保持着体力，并没有与汹涌的波làng硬碰硬，这会儿见到同伴，更是有了信心。 戈十七也不多话，见白làng无恙，便与他一同原地等待片刻。 随着一波大làng过去，戈十七用眼神示意，白làng心领神会，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始奋力划水！ chūn谨然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清楚地看见二人身后，下一波巨大江làng正在赶来！ 近了！ 更近了！ chūn谨然连忙递出绳索，裴宵衣竟也跟着递出一条绳索。 刚靠到船边的戈十七毫不犹豫地握住了chūn谨然的绳子，但他也并没有借对方太多力量，而是在脱离水面的瞬间便足下一点船壁，轻盈跃上船板。 裴宵衣则是拉起了白làng。 随着白làng安全上船，一直围观的裘洋露出欠揍笑容：“我就说嘛，师兄到了水里就跟蛟龙入海，哪会有什么事。” chūn谨然这辈子还没有这么愤怒过，只觉得气血上涌，连肝儿都生疼！ 啪！ 熟悉的声音让chūn谨然条件反she一哆嗦，可痛感并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扑通”。 chūn谨然正奇怪，就听见下面传来裘洋的惨叫！ “裴宵衣我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chūn谨然反应过来，刚刚的鞭声不是抽自己，是抽裘洋，裴宵衣一鞭子把那家伙卷到了江里！ 虽然他也同意给那小王八蛋一点教训，但，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好在裘洋也是风里来làng里去的，三两下就游回了船边，恨恨地去抓白làng递下来的绳索。说时迟那时快，裴宵衣毫不犹豫就是第二鞭，正抽在他刚伸出水面的双手上！裘洋“哎呦”一声惨叫，双手猛地收回水中，而且因为受到惊吓，还连呛了两口水。 白làng又急又气地冲着裴宵衣吼：“你到底想gān什么！” 裴宵衣淡淡道：“教他做人。” 白làng怒急攻心，连带也迁怒上了围观者：“你俩就gān看着吗！！！” chūn谨然没有回答，因为他虽然于心不忍，但更害怕大裴的鞭子啊！ 戈十七回答了，只是不知是不是刚从水里上来的缘故，他声音比江水还要冷：“我也不想gān看着，但我没鞭子，不能帮着抽。” 第69章 雾栖大泽（八） 裴宵衣一共只抽了四鞭，一鞭把裘洋抽下水，剩下三鞭都抽在了裘洋企图抓绳子的手上。第四鞭抽完，裘洋已经有点懵了，脸白的一点没有血色，既是冷得厉害，也是怕到了极点，眼神早不复初落水的愤怒凌厉，只剩下浓浓的恐惧。以至于裴宵衣将鞭子收回腰间，他仍呆滞在水中一动不动，微微泛青的嘴唇不住地哆嗦着，整个人像三魂没了七魄。 白làng推开裴宵衣，弯腰冲下面大喊：“裘洋，抓绳子——” 裴宵衣从善如流给让开位置，给白làng充分发扬师兄爱的机会。 水中的少年一个激灵，眼睛愣愣眨了几下，才反应过来视线上方的地府恶鬼已经换成了慈爱师兄、眼底一下子就冒出了热气，他赶紧上前抓住绳子，然后飞快地低下头，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没出息的样子。 白làng哪注意到这些，见裘洋抓住了绳子，便赶紧将人拉了上来。裘洋不知道是水里泡太久还是吓的，被白làng连拉到抱弄上来后根本站不住，白làng稍微松点手，他直接腿一软就瘫坐到了船板上。 白làng吓了一大跳，赶紧蹲下来前后左右地查看：“伤到哪儿了？” 一肚子委屈全冲上来顶住了嗓子眼，裘洋想说话，可却找不到声音。 chūn谨然赶紧用胳膊肘推推裴宵衣。 裴宵衣纳闷儿地他看：“gān嘛？” chūn谨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宵衣那一脸“还有我什么事儿吗”的表情。不是你说的教他做人吗，那你抽完了倒是教育啊，光体罚不说话那叫泄愤好吗！！！ 裴宵衣看着chūn谨然挤眉弄眼恨不能连鼻子都用上的面部表情，心中升起一丝担忧：“眼睛不舒服？是不是刚才水里泡太久了？” 泡你妈个蛋！！！ 再不指望这bào力狂，chūn谨然没好气地撞开裴宵衣，走到裘洋面前。原本蹲着的白làng见他过来，警惕地站起身，不料chūn谨然却蹲了下来，冲着裘洋叹口气，然后抬手撩起少年前额的发丝，用袖子轻轻帮他把脸上的水擦gān。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的裘洋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不用你假好心！” 明明面对白làng时委屈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对自己倒气势满满了，chūn谨然心中莞尔，语气也柔和了几分：“那你白làng师兄也是假好心吗？” 裘洋怔住，下意识看了眼白làng，又很快收回目光，倔qiáng地抿紧嘴唇。 白làng似领悟了什么，有点窘迫地伸手想把少年拉起来：“先让裘洋回屋换件衣裳，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chūn谨然扶住少年肩膀，牢牢把他按住，然后看向白làng：“不能等以后。” chūn谨然的语气不重，却坚定。 白làng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然后转身向不远处的栏杆走去，似想给二人谈话留下私密空间，又似不想听到接下来的内容。 眼看白làng走远，chūn谨然才勾起裘洋下巴，定定地问：“为什么不救人？” 裘洋忿忿甩头，摆脱chūn谨然的手指，显然不喜欢对方轻佻的姿势，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chūn谨然也不恼，只轻轻朝少年脸上chuī气：“看来刚才没泡透。” 裘洋惊恐地瞪大眼睛，总算从嗓子眼挤出两个字：“你敢……” chūn谨然淡淡扬起嘴角：“你看我敢不敢。” 裘洋瞪他的目光几乎算得上仇恨至极了，但根植在骨子里的恐惧却让少年不敢再顶嘴。 chūn谨然微笑，语气愈发和缓：“为什么不救人？” 裘洋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才忿忿道：“他既然想装好人，自不量力地跳下去救你们，那就算最后死了，也是求仁得仁，我这是成全他。” chūn谨然点点头，仿佛很认可他的道理：“那裴宵衣抽你的时候也是真想抽死你，白làng师兄不该救你的，他应该成全裴宵衣。” 裘洋被堵得没了话，但愈加愤恨，风làng都掩不住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chūn谨然忽然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脸，没留半分余力！ 裘洋嗷一嗓子惨叫出声，刚要张嘴骂，就听见chūn谨然比他更快一步地骂了句：“白眼láng。” 三个字声音不大，可听在裘洋耳朵里，却像一记重锤，砸得他从头到心，都嗡嗡响。 chūn谨然也不再跟他兜圈子，直接把话挑明：“你不救人，因为你嫉恨白làng。你嫉妒他比你优秀，比你有威望，比你受沧làng帮弟兄爱戴，你愤恨他夺了父亲的关爱，甚至未来还可能会夺去本该属于你的帮主之位。嫉妒和愤恨让你那颗本来就不怎么白的心彻底变黑，你当然不会下去救他，你巴不得他死在这里。” “我没……” “闭嘴！白làng为什么救你？为什么为了你险些与裴宵衣拼命？因为就算这条船上全是他的朋友，加起来也不抵你裘洋重要！他没把你当师弟，他把你当亲弟，你但凡有点良心，但凡脑子里没进水，就该把你从小到大的日子掰指头捋一捋，何时何地何事，他没让着你，没宠着你！他要真想和你争帮主之位，还用等到今天，等到你翅膀都快硬了，早十岁之前就让你死得无声无息你信不信！” “我……” “你什么你！你就是逮着个对你好的往死里欺负！你不是傻，是蠢！你以为沧làng帮里那些给你煽风点火的小人是朋友？信不信我话放在这儿，白làng前脚走，你后脚就得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爹……” “爹什么爹！你以为你爹是真器重白làng？你爹就是想拴住白làng，日后好帮你坐稳帮主之位！你爹真心对待的也就你这个儿子！你们一家还真是坏到一起了！” “……” “怎么不说话了？理亏了？知道自己傻得离奇还蠢得冒泡了？”chūn谨然叹口气，拉过少年的手，往红肿的手背上轻轻chuī凉气。 裘洋哆嗦了一下，想把手往回缩，但没拽动。 “娇气的小破孩儿，”chūn谨然轻轻调侃，竟有些宠溺意味，末了又chuī了两下，然后柔声道：“丁若水那里有药，回头抹上，明儿早就好了。” 啪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