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穆清整个人动也不动的,就这么静静地盯着牢房。 许久之后,周穆清终于开口了。 “把地上的gān草全都搬走。” 一炷香后,牢房里露出发白的石地板,好几处渗着青苔和斑驳的血迹。周穆清的目光瞬间就定在一处裂缝上。 他上前,轻敲地面。 “撬开这里。” “是。” 片刻后,石板被撬开,有一股yīn湿之气迎面扑来,逐渐显露出灰暗的密道。周穆清取来火把,亲自走了下去。 狱卒们面面相觑。 一时半会也不知该是跟着一起进去,还是留在原地等待。 约摸有小半个时辰,消失已久的周穆清终于从密道中爬出,他的面色极其古怪,似yīn沉又似有几分奇怪的笑意,他说道:“今日之事不得声张,另外将密道封了。” 周穆清走出地牢。 他身边的随从问:“公子,光雍帝是……” 周穆清摆摆手,说道:“光雍帝已经下葬了。”他的拳头紧紧地握起,原以为摆了她一道,没想到最终是她摆了自己一道。 “公子要出宫吗?” 周穆清淡道:“我要觐见陛下。” . 香郡。 云臻离开香郡已有半月,这半月以来,苏承宇与路离暗地里查了许久,只查出了云臻不是一个人走的,而是跟着其他人。 茶肆的老板说最后一天见到云臻的时候,他在跟一个青衫公子jiāo谈。 茶肆老板描绘了下青衫公子的容貌。 苏承宇与路离都不认识。 不过路离可以确认的是此人乃魏人。 而与此同时,路离与齐光都觉得香郡不宜久留,明年开chūn再出海恐怕就来不及了,遂提前派人去打探海面的情况,并请了许多水手以及熟悉海上生活的能人,预备一个月之内离开香郡。 府邸里的物什也悄悄地分批送往码头。 一日,明青在清点府中的仆役时,外头守门的小厮匆匆进来,说是宋家的大姑娘来了。 明青面色不由一变。 路离jiāo待过此事不能让苏宋两家知道,只能暗中进行,刚若宋湄进来了,定能察觉到一二。他想了想,对小厮说道:“去禀报夫人一声。” 片刻后,站在府外的宋湄见到齐光抱着菀菀走了出来。 她身后还跟了个侍婢。 齐光说道:“你来得正巧,我正想带菀菀出去走走。正好你来了,陪我去茶肆里喝喝茶吧。” “……好。” 到了茶肆后,齐光要了个雅间。 紫桐见齐光有些乏了,便抱来了菀菀。齐光施施然坐下,含笑看向宋湄,问:“你今天是想来找我?” 宋 湄叹道:“我在府里闷着呢,也找不到半个可以jiāo心的友人,所以便想着来找齐姐姐了。齐姐姐你有所不知,我府中的妹妹们个个居心叵测,有些话宁愿自个儿硬吞 下去,也不能和她们说半个字。还是齐姐姐最好啦。不过话说回来,最近齐姐姐都不出门了,你们陆府也怪怪的,整天关着门,也不知在做什么。” 齐光不动声色地道:“我向来喜静,璟衡也是知道的。” 齐光与路离打算去海外一事,也如同上回在禾都那般,准备来个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起初齐光以为路离担心节外生枝才不愿告知苏承宇等人,直到后来齐光意识到苏承宇那天和她说的话,她方知苏承宇一早就知道路离才是真正的六皇子。 那么…… 这期间苏承宇在里边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委实是居心叵测了。 宋 湄倒也没察觉出什么,她又叹道:“齐姐姐,你有所不知,我爹爹和娘亲又开始给我说亲事了。兴许是因为上回苏承宇的事情,这次爹爹和娘亲也不敢贸然答应,我 偷偷地瞧过他们,虽说跟我家是门当户对的,但是……但是我就觉得他们比不上苏承宇!齐姐姐,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齐光道:“慢慢挑,总有一个能入得了你的眼。” “可……可我就是只想嫁给苏承宇。”宋湄说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离家出走了。”不离家出走就不会遇到苏承宇,不遇到苏承宇她就可以杀伐果断地砍掉这桩姻缘,高高兴兴地嫁给其他人了。只可惜现在她遇见了苏承宇,便再也不想将就。 齐光笑了笑,正想说“没有早知如此”时,门外有人敲了敲门。 一个小厮走了进来。 他走到齐光身前,双手呈上一枚玉佩。 “夫人,有故人前来,请求相见。” 齐光垂眸一望,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正面刻着仙鹤展翅的图案,背面刻了一个“清”字。 ☆、第77章 宋湄见齐光面色大变,不由好奇地问:“齐姐姐,你在香郡有故人?我怎么不知道?” 齐光抿抿唇,不过是片刻,神色便恢复如常。 她吩咐道:“宋湄,等会我离开后,你与紫桐便立马回陆府,带上菀菀。” 宋湄察觉到不妥,连忙点头。 齐光看了眼紫桐怀中的菀菀,松开手中的玉佩,慢声道:“故人在何处,我且去会一会。”话音落时,雅间的房门被推开,一抹湛蓝的身影施施然而入。 “不敢劳烦,我自行进来便是。” 齐光抬眼望去。 还是那样的眉眼,那样的唇鼻,果真不出她所料,是他,周穆清。 他缓步走来,笑意浮上眉间。 “陛下,许久不见了。” 与此同时,方才传话的小厮径直离开雅间,并带上了房门。“砰”的一声,屋里登时有几分肃静。宋湄认出了周穆清,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唯独齐光镇定如常,声音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她道:“我早已不是陛下。”说着,她捧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清茶。 周穆清笑了声,声音有一丝愉悦。 “尽管你不再是皇帝,可你紧张时的小动作依旧没有变。” 齐光说:“是么?” 周穆清道:“毕竟我在你身边侍候了五年,陛下。”顿了顿,他略有深意地道:“不,该改口了,或许我该称你为陆夫人?” 齐光搁下茶杯。 “称呼都是虚的,人生在世有什么不是虚的?” 她缓缓站起,负手走向窗边,道:“好比这外头的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又怎知他们谁是真谁是假?” 她不动声色地给紫桐和宋湄使了个眼色。 周穆清行到齐光身侧,他离她极近,喷洒出来的鼻息灼热而急促,只听他低笑一声。“你在外头待了一年,似乎悟出了佛性,只不过有一点你定然不知。” 负在背后的手对宋湄与紫桐轻轻地挥了挥。 齐光说:“哦?是什么?” 周穆清又是低低一笑。 “我并非当年的周穆清。另外……”他停顿了下,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耳垂上,“你的侍婢与宋家的姑娘想离开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门一开,若gān皇家侍卫立在外头,眼神yīn冷,手中的刀剑晃着森寒的冷光。 宋湄与紫桐纷纷惊呼了一声。 周穆清依旧专注地看着她的耳垂,对周围的声音仿若未闻。 “一年未见,与我喝杯酒如何?” . 就在此时,紫桐怀中的女娃“哇”的一声,嚎啕大哭。齐光的面色微变,急急地扭头。她道:“宋湄,关上门,菀菀怕刀剑。” 宋湄带上房门。 果不其然,菀菀的哭声变小了。 紫桐轻声哄着,可是依旧不见效。 齐光大步走去,抱过菀菀,在怀中柔声哄道:“菀菀乖,莫哭,阿娘在这里。阿娘陪着菀菀,菀菀莫哭。”哭声渐消,菀菀睁着湿漉漉的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齐光。 良久,周穆清的声音响起。 “是你和路离的女儿?” 齐光没有回答,而是空出一只手,倒了一杯茶,道:“我以茶代酒陪你喝一杯。”说罢,她举杯一饮而尽,阁下茶杯时,她慡快地道:“你既然已经发现我的行踪,我也没有什么好说。你想做什么,开门见山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