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像是想要轻轻摸一下勾陈的白发, 但最终还是默默地收了回来。 飞廉说:“先生。” 衣影偏过头看他, 笑了一下, 道:“你知道吗?勾陈喜欢听人学驴的叫声,但是一直没有人满足他。今天是最后的日子,不如我们一起来学驴叫吧。” 飞廉无奈道:“先生,虽然我读书少,但我也知道葬礼上学驴叫是魏晋时期的典故……勾陈什么时候有这种古怪的偏好了?” 衣影笑道:“好吧,骗你的,勾陈喜欢听驴拉琴。” 接着,他从某一排座椅下面,居然拉出了一个琴盒,从中取出一把精致的黑色小提琴。他调了调琴柱,将腮托垫上,便闭目演奏了起来。 衣影的技术不算太好,但也不差。小提琴特有的缠绵之音,渐渐在室内响彻。 飞廉听到这个曲子里,有哀伤,也有怅惘,有时像是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又会有短暂的欢愉。但是这一切终究都归于平静了。 曲子奏完以后,衣影将小提琴搁在那里,看了勾陈一会儿,突然清了清嗓子,道:“昂!” 飞廉:“……” 竟然还真学驴叫了! 等下,原来勾陈看上去这么稳重老实的人,居然真的爱听人学驴叫的吗!! 晚上,飞廉亲手将勾陈的档案归档了。 就像当年他的兄长一样,在外人看来,勾陈早已死于曾经的某起事故,连衣冠冢都已经好好地立在墓园当中了。而飞廉也会是这种命运,他平静地接受了。 衣影则在旁边整理邮件,兄弟部门还是来了不少追悼信的。 他从里面挑出来一封仔细看了,沉思了一会儿,说:“飞廉,准备下出门申请,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飞廉抽空抬头看了一眼,见到信封上是一个大写的s,问道:“是sera实验室?” 衣影点了点头,又道:“对了,把白乐乐带上。他不是认识我么,要是还认识羲和那就更好了……让羲和想办法从他嘴里多撬点东西出来。” 飞廉想了想白乐乐的现状,头顶冒出了六个点。 …… 于是,一周后,sera实验室一号厅。 羲和怒吼道:“撬个屁!你这个非人类生物,你看看你们送到我跟前的都是什么玩意儿!那还是个人吗?那是一坨烂肉!!!” “加油。”衣影一脸敷衍地说,“你们不是有心理理疗师吗?我相信他的实力。” “我不相信!”羲和一脸暴躁,“你到底干了什么!又玩坏了一个活人!!” 衣影道:“你听我说。” 羲和:“你说。” 衣影道:“谁知道他竟然这么不经玩。” 羲和额上爆出了青筋。 另一边,飞廉正在打量这位老人:一头疏于打理的灰色卷毛,脸上胡子拉碴,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眼睛片也很脏,衬衫胡乱地扎在裤腰带里,脚上穿着袜子和人字拖。 一句话概括:老年版nerd。 他就是羲和,飞廉兄长的导师,sera的头号研究专家,也是当年把衣影捡了回来的人。 他带着衣影和飞廉通过实验室的层层防护门,向里走的时候。 衣影还凑过来小声补充道:“还记得箱子里的猫那个实验吗?就是这人做的。太残暴了,我们当时投票决定在箱子里放的明明是青蛙,但他力排众议决定要放猫。” 飞廉:“……先生,放青蛙也没什么区别吧。” 衣影道:“青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无视民主投票,所以他残暴,他是sera暴君!” 飞廉心说:难道不是你惹的吗!我要不是脾气这么好,我也早就狂暴了好吧…… 接下来,三人通过了两层保密门和一个消毒室,便到了地方。 一个计算神经学实验室,正在进行代号“巴别塔”的项目。 衣影一路走一路吐槽:“我觉得你们的代号越起越糟糕了,巴别塔这种东西能有什么好下场……” 羲和整个人都很暴躁,说:“你就不能留点口德?” 衣影道:“我这个人吧,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飞廉:“……”意思就是缺德呗? 实验室的消毒门打开了,只见正中央有一个特别有科幻感的舱室,里面坐着白乐乐。当然,他的真名已经查了出来,但在场没人在意这个----反正所有人都用的是代号。 白乐乐正戴着一个头盔,从头盔上延伸出来许多的线路,正在发出不同颜色的光;在他面前还有一个巨大的屏幕,正在循环播放不明觉厉的图片。周围有两个研究员忙着进行记录。 飞廉看着都觉得科幻,小声问衣影:“这是在做实验?” “对啊。”衣影大大方方的,并不认为有什么小声说话的必要,“这头盔是刺激记忆细胞用的,我当年也见识过。” 羲和冷笑一声:“你当年用的可温和多了,大宝贝。现在这个是电极刺激,强迫他24小时不断进行记忆。看见这个显示屏没有?每当出现他记忆里存在过的图形时,相应的神经元就会发- she -电信号,我们将信号捕捉以后,再反过来强制刺激该神经元,这样这段记忆相关的其他神经元也会受到联动刺激。下一次出现他认识的其他图形时候,我们就会得到新的反馈。这个就好比是在拼拼图,把所有相关的记忆都收集起来以后,我们就开始尝试拼成一个完整的叙事。” 不明觉厉……飞廉看着那个显示屏,渐渐发现里面确实是有规律的。 难怪这个项目叫做“巴别塔”。要是真能成功,那不是和传说中的摄魂术似的,想窥看谁的记忆就窥看谁的记忆,连语言都不再是障碍……名副其实是在侵-犯上帝的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