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姜姬一夜没睡,等姜旦醒来后,就让姜奔抱着他,送他去给陶氏磕头。 今天走了以后,可能他永远都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姜武到早上也没醒,身上变得滚烫起来。姜姬看他嘴唇gān裂,知道他这是缺水了。可除了拿水滋润他嘴唇,可他仍然会缺水。她只能用水擦他的腋下与大腿内侧来帮忙降温,可别的,她也做不了。 他会不会就这样一直昏迷下去……然后死了…… 她一直抱着他,一刻都不敢放下。她还记得昨天有人突然冒出来时,是先击倒了姜武,等姜武手中的油灯落地后,他才趁暗一下子就击中了陶氏,陶氏受袭,喊了一声“跑”就转身抱住她,因为她离陶氏最近,把她扑倒在地后,骤暗之下看不清东西的姜姬还没反应过来,等她能看清之后,就看到姜武死死抵住那个人,两人正在缠斗。 姜武一直坚持到那个人逃走才倒下来。她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一直坚持下去。 她摸着他滚烫的面颊,他的呼吸比起昨晚变得更加短促和滚烫。 他会死吗? 姜姬轻轻靠在他的脸上,感受着他的呼吸。 他还活着,现在还活着。 冯瑄走到车前,看到姜姬在亲吻那个养兄。 他走过去轻声说,“公主,他还没醒吗?” 姜姬不想理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眼睛还看着姜武,一刻也不移开。 冯瑄道:“要让他醒过来才行。公主,可能让某一试?” 姜姬抬起头,直视冯瑄,“你要gān什么?” 冯瑄从头上拔下一根铜簪,“用这个刺他指间,令其醒来。” 姜姬反应过来,对,有这种做法。比起他可能有的内伤,刺指间已经算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了,等他醒来后,至少可以喝水服药。 虽然现在没有治内伤的药,也不知道他到底伤在何处。 姜姬没有用冯瑄的铜簪,喊来姜奔,道:“去找几根竹子来。” 姜奔从昨天就没有离开了,姜旦回来后,姜姬让他去担水,拿饭,照顾姜旦等等,一直把他栓在这里。 姜奔昨晚去挖了一晚上坑,刚才就一直靠在车辕上睡觉,听她说要竹子,答应了一声就去找了,也没顾上问要竹子gān什么。 冯瑄没有离开,把铜簪插回发间,道:“某的手稳,也曾为别人这样施救,一会儿还是由某来吧。” “正在拜托先生。”姜姬道。 冯瑄温柔的望着她,轻声说:“公主,你要珍重自己。” 姜姬看了他一眼,仿佛有些感动的应了一声:“嗯。” 车队出发了,姜姬的车也跟上去了。 姜奔已经从水源处找到了几株幼竹和老竹,他不知哪个合用,全都给砍了回来。 冯瑄正坐在车内,细细的把竹子的枝桠削平,再把竹子劈成合适的竹片,边缘打磨锋利,然后由姜奔握住姜武的手,由冯瑄把细竹针钉进他的指缝间。 钉一根时,姜武的手连颤都没有颤一下;第二根时,他的手动了动。 姜姬捧着他的手欣喜的亲上去,几乎要哭了。 姜奔在旁边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不知该说什么,又似乎心中有一丝触动。 冯瑄继续钉,终于在钉到第四根手指时,姜武睁开了眼睛。 姜武醒了,他仍很迷糊,连姜奔都认了好一会儿。硬给他喂进去了两口水,他说恶心不想喝。 冯瑄已经把竹针都拔出来了,拔完竹针,姜武好像更加清醒了。 姜姬拆了很多布,把车内都给铺得厚厚的,让姜旦与姜武都躺在车里休息。 姜谷与姜粟也累了,见姜武醒来,都放心了,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 姜姬却更加有jīng神了,冯瑄看她双目炯炯,道:“某昨日追上一人,刺了他两剑,叫他跑了。” 姜姬看向他。 “不过,某没看到他的脸。”冯瑄握着剑,将剑上的血渍露给她看。 姜姬道:“跑就跑了吧。”日后总有机会。 冯瑄道:“不过……他看到某了。” 姜姬道:“那先生要小心了。” 冯瑄道,“公主以为他会来杀我?” 姜姬摇头,“不,我以为他会借着这两道剑伤,污蔑冯家。” 冯瑄笑道,“是啊,只怕冯家又要做蒋家的踏脚石了。”不过他也不看好冯乔能当王后,还是别嫁了,到底也是他的妹妹。 怜奴捂住胳膊上的伤口,血顺着胳膊往下流,他跪在姜元脚下,“不是,奴回来时没让人看到,是那冯瑄看到奴就一剑刺来!半句话也不让奴说!” 姜元皱眉道,“你是说……他是看到是你才杀的?不是因为你被人撞见?” “不是!”怜奴肯定道,“奴当时已经离开很远了,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剑也扔了!手无寸铁才会被他刺中!” 姜元惊疑不定,“他为何要杀你?你与他有仇吗?” 怜奴道:“奴才十五,那冯玉郎早就不在国都了,何况奴在蒋家时是不能出门的!” 姜元喃喃道:“既然不是与你有仇……又见你就杀……那……” 怜奴抱住他的脚,小声道:“会不会……会不会是想……让爹爹身边只用他们的人呢?” 第29章 王后 怜奴藏在了姜元的车上,他的右臂与右腿都有一道剑伤,右腿上那道深可见骨,当时他竟然能带着这种伤偷偷潜回营地,溜回到车上来,其心志之坚令人惊叹。 姜元不免更加看重他,不但将他藏在车内,还特意给他找来伤药,亲手为他裹伤。 车内有人,姜元不再在车内见人,每日都与龚diǎo策马畅谈。 龚diǎo“送”了七天才终于被劝回合陵,临走前,龚獠去送他,龚diǎo饮下一杯水酒,问他:“这几日营中出事,公主想必惊慌忧惧,你要好好安慰她。若有所需,尽可送信回来。” 龚獠面现迟疑,龚diǎo道:“怎么?是冯家那小子找了你麻烦?” 龚獠摇头,令从人避远些,对他道:“爹,公主没有惊慌忧惧。” 龚diǎo道:“我记得那个死去的夫人一直住在她的车里,想必感情深厚。她没有伤心落泪?” 伤心是有,落泪也有。 龚獠迟疑着点头,龚diǎo笑道:“那你有没有安慰公主?” 龚獠也点头。 龚diǎo道:“这不就可以了?你担心什么?” 龚獠道:“公主……不似平常女子。” 龚diǎo道:“她当然不是你以前见过的女人!你不要胆怯!告诉她,你什么都愿意为她做!她自然就会感动的。” 龚獠道:“……若公主所求,我办不到怎么办?” 龚diǎo笑道:“办不到就不要办,只要更加温柔,多送礼物,公主不会怪罪你的。” 龚獠总觉得陶夫人遇袭之事有内情,而从那天之后,大公子新收下的那个仆人也不再出来,据说一直在车内躺着,食水都由大公子亲手端到车内,让人侧目。 龚獠道:“我总觉得大公子对陶夫人太过薄情了。”人死了,他问都没有问一句。 “这有什么?”龚diǎo笑道,“我只问你,在你房内的女人,除了你妻子,你还记得几个?” 这就不好意思了。龚獠只记得两个的名字,其他的留在他心中的印象不过是“那个腮上有痣的”“那个喜穿绿裙的”“那个有一头好头发的”,若有一日从人来报其中一女死了,只怕他只听名字也认不出是谁。 “何况,有那帐中小儿在,大公子心神俱为其所牵,哪还会挂念旁人?”龚diǎo大笑道。 龚獠皱眉:“那小儿只有一只眼……大公子怎会……”太不挑了吧? 龚diǎo:“只要皮光肉滑,少一只眼睛算什么?再想想,毕竟是蒋淑之子。” 龚獠这才接受了这个解释,也在心里道,若是蒋淑之子,少一只眼睛……确实不算什么。 龚diǎo走后,龚獠就日日都来拜访姜姬,早上露水还没落,他就带着美食过来,一直到晚上姜姬要休息了才走。来得多了,他就发现姜姬其实对鲁国所知不详,他说什么,她都很有兴趣的听,津津有味。而姜元那里对姜姬既不像是捧若珍宝,也不像是置之不顾,十天里,总有两天,姜元会给姜姬送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