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让她在屋里借宿一晚。"唐颂对诗咏这个大清早的不速之客并不友好,"所以,请把你这副撞破某个天大秘密的得意笑容收起来。" 诗咏对自家老哥的脾气一清二楚,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想要撬开他的嘴简直难如登天,于是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释然地喝了口奶茶:"你不老实jiāo代没关系,我自然有别的方法知道。" 唐颂不打算把话题继续下去:"你一大早来我这里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亲妹妹早上找亲哥哥犯法吗?" 论嘴上功夫,他不是诗咏的对手。 "我十五分钟后要出门。" "去画室?不会吧。" "不是,送她上班。" "呦,过了一晚上,连称呼都变啦。"诗咏一副调侃的笑容,"她?她是谁,能让大画家一大清早心甘情愿当司机?" 唐颂警告意味十足地横了她一眼。虽然他也懊恼怎么就不想提甘棠的名字,但是被诗咏一揪出来,就变了味道,还真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说话间,客厅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来电了。 "我简直是你的幸运女神。"她一进门就被告知停电,而现在这个巧合让她有些得意。 "为什么不是电力女神。"唐颂声音冷淡。 诗咏翻了个白眼,对她哥哥的冷场能力实在无语。 外面的天色已大亮,她顺手把灯都关了,然后去门口穿鞋。 唐颂以为她要回去,吩咐道:"你再坐会儿,我很快回来。" "你以为我要走啊?"诗咏笑道,心想才不是呢,"我这是要和你一起,送她上班。" 唐颂忽略她故意咬重的"她"字,看了看表,时间是差不多了。 "诗咏?!" 甘棠从屋子里出来时,1052的门正开着。 "没想到会看见我吧?"诗咏意有所指,冲她挤眉弄眼。 甘棠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你……刚来?"她刚刚回自己的屋子时听见电梯叮了一声,总不会被…… 甘棠的反应,瞬间燃起了诗咏八卦到底的信心。 "我刚到。你看,我鞋都还没换呢。" 唐颂正准备换鞋,懒得拆穿妹妹的把戏,推了诗咏一把:"出去。" 诗咏眨眨眼睛,这两人……绝对有情况啊! 唐颂在前面开车,两个女人在后座聊了一路。 诗咏度完蜜月以后,忙着和嘉侑处理公司的事,甘棠也一直加班,所以连见面的时间也没有。现在话匣子一打开,从国外的趣事到今天的早餐,零碎多样的话题竟然没断过。 唐颂早已经习惯,只是沉默地开车,只是听到甘棠打了个喷,下意识地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却发现她正聊得忘我,倒是自己的反应,有点神经过敏。 甘棠的事务所离公寓不远,早上的路况也不错,很快就到了大厦附近。 "我就在这里下。" 唐颂没说什么,按照她的意思在前面靠边停车。不过她只和诗咏说了再见,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觉得吧,小棠有些心虚。"诗咏身子往前倾了倾,然后托着腮帮子,"哥,你说呢?" 唐颂没理她的揶揄,见甘棠走进了大厦,才问她:"现在没事了,说吧,到底找我gān什么?" "你真没意思。"诗咏抱怨了一句,然后说:"昨天晚上,妈给我打电话,让我们今天去她那里。" "嘉侑呢?" "他今天公司有事,所以送我过来。"诗咏往后一躺,"再说,妈的意思是,就让我们两个过去。" 唐颂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然后替她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坐前面来。" 诗咏知道他答应了,听话地换了位置----她知道,唐颂怕她睡在后面,容易撞到头。 连表达关心都这样隐晦,活该找不到女朋友。诗咏幸灾乐祸地想。 唐颂和诗咏母亲住在另外的城市。离他们有一百多公里。 他们不常去看她,除非有重要的事要商量,比如诗咏结婚。平时母亲如果要找他们,就打电话给诗咏。母女俩总是比母子俩要容易沟通,更何况,唐颂和她的联系实在是少之又少。又是唐颂会想,母亲这些年变了许多,让他觉得有点陌生。当然,他也觉得自己也不再是从前的自己,这让他有些好奇,母亲眼里的他是什么样子。 这个答案,应该不太容易得到。毕竟他连和母亲聊天的情景都记不起来了。 但其实,他也清楚,母亲始终是她的母亲,也一直是那个坚qiáng而美丽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即使离了婚,失去了爱情和家庭,也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父母离婚的那年,唐颂二十一岁,诗咏十八。 亲戚们对这对夫妻的决定表示很不理解,毕竟在他们眼里,他们相敬如宾,儿女双全,再加上家境殷实,事业顺心,这个家庭没有任何不幸福的因素。而事实上,唐颂和诗咏已经受够了父母无休止的冷战和争吵,这两个人在外面演够了戏,回家完全是另外一副光景。于是,唐颂在大二就申请了去了欧洲访学,就连诗咏,也因为高考之后能够离开这个名不符实的家,而松了口气。 唐稳言和李琴的离婚决定,对于两个已经成年的子女来说,并不是一件完全无法接受的事。但等到他们真正分开的那天,唐颂和诗咏才意识到,分崩离析的爱情和亲情所带来伤害和遗憾,远比他们所认为的深刻和持久。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诗咏都很排斥回家。 即使她的大学离家里不过四十分钟的地铁,她也只是在寒暑假时回去。离婚后,父亲净身出户,房子存款都留给了母亲。诗咏越来越不喜欢那栋曾经熟悉无比的房子,也不愿意看见孤零零的母亲在厨房里做着一人份的三餐。虽然她不是不明白,母亲其实很需要她的陪伴。 她在学校结jiāo了很多朋友,甘棠是她最看重也是关系最好一个。甘棠的真诚让她觉得很温暖。她们知根知底,无话不谈。 那时唐颂也不常回家,毕业之后放弃了去国外进修美术,而只是在国内给几家杂志社打工。他在外面租了套房子,把地址给了诗咏,于是诗咏周末没课就去找他,还真有相依为命的感觉。诗咏不敢问他为什么在学校主修的是油画,毕了业却放下画笔拿起了相机全国各地跑。她自始至终地避开这个话题,唐颂也没跟她提过。 诗咏只能把疑惑都和甘棠说,可是甘棠连唐颂的面都没见过,哪里知道答案。 诗咏大三时,母亲再嫁。对方是她的初恋。于是那个所谓的家真的成了间空房子。 婚礼那天,她和唐颂都没出席。 之后是父亲再婚,新任妻子比他小了十五岁,还有一对双胞胎女儿。父亲来学校找了她很多次,她实在找不到理由推拒,就参加了婚礼。在酒席上,她见到了母女三人。看着两个孩子的眉眼,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提早离开,激动地去问母亲是不是父亲做错了什么才导致她坚持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