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错问道:“我是不是很凶,有时候让你很害怕?” 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紧张,面上却是镇定自若的。 雪怀想了想:“也不是。你和我原来想的……有一点不太一样。” 上辈子或许是这样----九洲之主,修真界之尊,谁人不怕?他又一向是个暴君,喜怒无常,任x_ing妄为,手法要多狠辣就有多狠辣。 可这辈子不太一样。 云错道:“你认为是怎样的?” 雪怀仰脸看着他,有点不知道如何形容,最终只不确定地道:“我想……你大约本来应该是,被人发现喜欢他后,会立刻上门提亲,把人一辈子捆在身边的那类。但是你现在……很温和,尊重我的想法,这一点我是很感激你的。不过我仍旧觉得,我们大约不合适,你年纪也还小,等你大了之后,会遇见真正喜欢的人。” “可你说的没错。” 云错静静地凝视着他,好一会儿后,才道,“我是来向你提亲的,我想把你一辈子捆在我身边。” 第19章 雪怀怔在原地, 尚且未曾醒悟他话里的意思,就见到云错转身进了屋。 雪宗在屋内,泡好了两杯茶,招呼云错过去。 他抬脚就要跟上去, 却被雪宗拦在了门外:“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听, 一会儿谈完了你再进来。” 雪怀:“?” 他只得回了自己的房间。 饕餮鬼见了他来, 不知为何很兴奋,在房间里到处窜,雪怀以为它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于是照理揍了一顿想让它吐出来, 结果饕餮鬼委委屈屈地假装呕吐了半晌, 什么东西都没吐出来。 雪怀问它:“你怎么了?” 饕餮鬼刨了刨门,雪怀给它打开了。门刚露出一条缝儿, 饕餮鬼立刻飞扑了出去, 雪怀追着它一路绕过了后园山石流水, 踏过栽着腊梅与梨花的温泉池边,最后在沧浪轩边停下。 旷大的园子被结结实实的仙木箱填满了, 放眼望过去, 少说有上千箱。饕餮鬼已经兴奋地开始啃其中的一个箱子,啃破了一角,里头塞着满满当当的极品仙元灵石,哗啦啦地滚在地上。 正在行走打点的侍女惊叫道:“少主!这东西给它吃不得,这是云公子带过来的礼物。” “礼物?”雪怀问道。 侍女紧张地盯了一会儿饕餮鬼----好在这个家伙似乎只喜欢啃箱子, 并没有吃灵石的打算,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来,悄声告诉雪怀:“今儿个云公子是来向您提亲的,少主,提亲时不能空手来,这是规矩。一会儿若是谈成了,还要您亲自去给云公子送茶,顺带着请媒人敬茶的。” 雪怀脸一下子就黑了:“谁要跟他谈成?这事完全是胡闹,事先也没有任何人告诉我。” 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媒人,他也不晓得。他看了看满院的----或许堆积着足以与半个仙洲荣华相媲美的“提亲礼”,一言不发地穿过游廊往回走。 他要去找雪宗说清楚。 透过打开的窗,他望见了那位媒人----是那日他呆过的医馆老仙医的妻子,正是从前照顾过他母亲的那一位。 也是替他母亲保管香囊,云错费尽心思才找到的人,花的时间与精力不可谓不多。 云错这回是玩真的。 他发热的头脑立刻就冷静了一些。 这事和上辈子如此相似,连他按捺不住的怒火都如出一辙----雪怀还记得,当初他在军中忙着,突然就听闻了自己“被定亲”的消息。 云错一向不怎么批准手下人的普通事假,那一回却一反常态地给他放了行。 他气呼呼地杀回去,质问雪宗为什么不经他同意就订下亲事,雪宗却只是笑呵呵地看着他,告诉他:“没关系,小怀,五年过后,你若是还没有找到喜欢的人,或是还不愿意结亲的话,那我们就不跟他们结亲,一切还是看你的意愿。” 当时他已经一年半没回过家了。雪宗脸上也露出了一点沧桑老态,只是反复喃喃道:“你喜欢谁,爹都知道,可你不找个道侣怎么行?爹不是求你修行多好,我们小怀已经很好了,可等爹羽化之后,你身边没人陪着,那多寂寞啊。” 可那时他想,他喜欢的人是云错,雪宗不可能知道。 婚书往他家送了五年,直到他死的那个冬天都还在送,每年一贴,红封的喜帖,上边是用沉金刻上去的、规规矩矩的字迹,问雪怀和雪宗好,祝他们安康。他的未婚夫不署名,据说是他父亲的要求,因为雪怀被告知“你一旦知道他是谁肯定立刻就要不管不顾地跟他结亲,可我们为人父母的要考虑的还有其他事,比如根骨,身份,前途。” 而那婚书的语句间不急不躁,透着强大的自信与宽和,每年一封的意思就是:我在等,我能等。 后来雪怀死了,那个未婚夫是否在他坟前来过,他不知道。或许他就藏在那些个面目不清的人中,惊鸿一瞥,大抵最后还是没有缘分。 雪怀记起父亲当时疲惫苍老的面庞,忍了忍,深呼吸了一下,推门进去。 里边的人显然已经谈完了。云错不在这里,被老翁引去了另一边招待客人的地方坐着,里头只剩下一脸严肃的雪宗,显然就等着他来。 雪怀安安静静地走过去,坐下。 雪宗问道:“你对云错这个孩子,怎么看?” 只一句话,雪怀敏锐察觉了他父亲语气中的不同----前几天对云错那般排斥的态度,显然已经因为这一席话有所转变。 云错跟雪宗说了什么? 雪怀不动声色地道:“是英杰,往后必定掀起腥风血雨。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雪宗笑了,显然看出了他的急于撇清:“是不是一路人,哪能说这么快?我与你娘认识时,那时她是慕容仙门最骄傲的仙女,我只是个灵根平庸的学徒,那时我还觉得,我和你娘不是一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