娮姬一直留心子午,见她有几分低沉,也不问是何故,伸手一把将书合上,放到一边,问道,"这几日,梅花开的正好,一起出去走走?" "不去。"子午意兴阑珊,一点也不想看梅花开的好不好。 娮姬继续道,"梅花自有一股子清冷香气,用来做成的梅花甜糕和梅花酒酿丸子,都很好吃。" 子午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那你帮我买回来吧。"然后便拿过那《残日绝章》,怏怏地走了。 娮姬轻叹口气,看着子午的背影,心里像是塞了棉花浸了水,堵得很难受。 子午住的是娮府最好的一间房,一进去像是换了季节一般,暖的很,子午将天书和《残日绝章》都放在桌上,又找了个能存入法力的小玩意儿。 这小玩意儿看上去像是个铃铛,小巧可爱,是子午曾经拿来练手而作的,能储存微弱的神力,不成想现在竟然能派上用场。 子午试图将《残日绝章》上残留的神力引到小铃铛里,然后再用铃铛对天书施展,打开它,好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记忆。 捣鼓了半天,让子午欣喜的是,神力的确还能被储存到铃铛里,只是……很慢,几乎将近一个时辰才能引出来一点。 子午趴在桌子上看着小铃铛,盯着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大概是太无聊了,便会入睡。 神是不会做梦的,然而,不知是因为子午没了法力,成了凡胎,还是这梦境其实是最深处的记忆在复苏…… 子午做了一个梦。 那是子午非常熟悉的地方,或许可以被称作是"家"的地方----不徵山。 不徵山被万年不化的冰雪覆盖着,冰雪凝成的地面上,却开着成片成片终年不败的双蒂花,红豆大小的花瓣,也有着红豆那样的颜色。 每每有风chui过,花瓣像羽毛那样轻飘飘的被风卷起,漫天都是,像是下着一场红色的雨,当真足以配得上仙境二字。 梦里见到的,便是飘着漫天花瓣的样子,在这片花海中,一颗歪脖子的相思树在中央杵着,一个女子站在相思树下,伸手接着飘下来的双蒂花瓣,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夹在指尖摩挲着,似叹息一般的声音传来,"若还有机会,今年的相思果做出的糕点定然好吃的。" 子午心里一紧,猛然袭来的,那种细细密密的难受让她想要从这画面中挣扎出来,但是只是徒劳,她只能旁观一般看着,她听到梦里的自己说,"是你错了。" 听到这话,那女子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般,愉悦的笑了,然而只笑了两声,便转成一声悲泣。 子午看到,那女子微微侧首,半张脸被相思树投下的yin影笼着,只能大约看到个轮廓,很是好看。女子轻笑两声,低声开口喊着,"先生……" 那一瞬间,子午很想哭。 神不会做梦的,更不会流泪的。 子午是被"吱呀"的开门声惊醒的,她愣愣的看过去,才发现是娮姬托着个盘子进来了,一碟jing致的点心,和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眼前的画面诡异的和满是白雪的梦中情景jiāo织在一起,子午只觉得头一抽一抽的疼,开口时也是冷冰冰的,"你来做什么?" 娮姬愣了愣,放下盘子,看向子午,这一看,心下大惊,三两步跑到子午身边,指腹轻轻摩挲着子午的眼角,问道,"怎么哭了?" 子午心下觉得好笑,一边说着"怎么会",一边抬手摸向眼角,却发现眼角一片水意,自己当真是哭过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 娮姬半蹲在子午面前,疼惜的看着子午,轻声问道,"怎么委屈成这幅模样?" 委屈?子午不自在的微微侧身,远离了娮姬放在自己脸侧的手,看向冒着热气的粥,说,"有些饿了。" 见这是不愿多说,娮姬也没再追问,将粥和那碟梅花甜糕推到子午面前,笑道,"尝尝看,我做的。" 子午看了她一眼,娮姬解释道,"街上那些卖的糕点都有些凉了的,我现做的热乎的更好吃些,因为和面,蒸出来,都费时间,所以才这个时辰弄好。" 子午点了点头,拿了甜糕咬了一口,眼睛不自觉的睁大了一点,真的很好吃啊! 梅花清冷的香味入了食物,少了几分别的糕点的黏腻感,又因为糕点中裹着化开的糖渍,清冽之外,又沾惹了甜味,一口咬下去,直甜到了心底。 原本知道世间沧海桑田自己独身一人的不适感也少了几分,还有那个梦境,带来的从未感受过的情绪,也都被甜味冲散了不少。 她垂眸,看着娮姬的神情无比认真,"谢谢你,娮姬。" ☆、幸好只是贪吃 第14章: 那日做梦之后,子午仔细的想了很久,脑海里也没有丝毫关于那女子的记忆,她想着也许再睡几次,把梦做全了,说不定看得到那女子的脸,但是接连着十几天除了吃就是睡也没能再梦到她了,反倒让娮姬以为她水土不服生了病,很是紧张了一番。 子午常年待着的地方便是不徵山,不徵山可以说是子午的私人地界,其余人,甚至是神都很难找到,更别说进去了。 而那个女子却能用那么熟稔的语气和她说话,还喊着师父…… 子午不确定那声师父是否是喊她的,但是子午向来独来独往,千万年来连个童子、侍女都没收,更别说徒弟了。 以她的脾性,实在不大可能会收徒。 可是如今,子午也不那么确定了,缺失的那部分记忆里,有诸神消失的谜底,也有她沉睡这么久的原因,现下又多了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本来无谓究竟忘了什么,但是现在子午却开始有些好奇了…… 子午很急切的想知道天书里的内容,盯着铃铛盯了两天,眼睛都酸的不行,那进度仍旧没加快一点,只好努力把自己注意力转向别处,按捺住不稳的心绪。 这些日子,娮姬不怎么出现了,大概是公务繁忙,子午也不介意,不盯铃铛之后,就常常自己一个人拿了钱袋出门去逛。 天气越发寒冷了,没化开的积雪都冻成了冰,原本娮府积雪是要清的,子午没让清,现在小路上看着跟湖面似的,滑不溜秋的,子午站在冰上,猛然发力向前一滑,顿时溜出去一大段,子午就这么着滑着向大门走,衣袂被寒风chui的飞起,颇有种恢复法力腾云驾雾的架势。 虽说是天冷,但是街上仍然很热闹,秦王将要大寿,西京往来的外地人比平时多了很多,也有其他国的使臣来访贺寿的,于是各种摊位尤其的多。 子午最关心的西京的小食种类比淮城多得多,子午每日吃两三种,至今一条街都没吃完。她慢慢地走着,心底想着,是吃红豆糯饼,还是芝麻烧饼,或者chun卷? 还没想好,路过一个摊位的时候,小贩吆喝招呼着,"冻梨咧!好吃的冻梨咧!姑娘要不要来个呀?" 冻梨?子午看过去,只见不大的摊位上摆着几个拳头大小的梨,乌黑色,看上去亮晶晶的,表面似乎是一层冰,又像是糖葫芦外面那层糖,可以想象到咬起来应该脆脆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