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皇图上沾着厉歆的血。 银袍女子握住皇图,态度就像握住一卷普通的图卷,她微微低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然后伸出手,指尖在上面轻轻地掠过:“我感受到了那位的气息……” 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进每个人的耳中。 “他在哪?” 银袍女子抬眼注视君晚白。 那一瞬间,君晚白的呼吸微微停滞,女子的眼神漠然,君晚白能够感觉到那种……对方看她,就像在看蝼蚁一样。 “谁?” 君晚白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浑身上下在瞬间全都紧绷起来了。 “你们不是听从他的命令守卫在这里吗?”银袍女子幽幽地说,语气奇诡,带着一种飘忽,“你们认识他。” 她肯定地说。 “……百里掌门?” 君晚白瞳孔微微一缩。 在“百里掌门”这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天色骤然地暗淡了下来,君晚白闷哼一声,后退了一步。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面前这位捉摸不透的存在,身上掠过一丝真切的杀意,那种杀意并不是针对她的。 在对方杀意流露的那一瞬间,天色随着她的心情陡然变暗,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瞬间,盘旋在她背后的雾鸷们展开了骨翼,云雾翻卷起来。 君晚白瞳孔微微一缩,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但是很快地,银袍女子又恢复成了那幅冰冷高高在上的样子,没有半分情绪,她将皇图扔给君晚白,居高临下地俯视整个孟关:“滚回去告诉他----” “我们已重临大地。” 苍龙般的闪电掠过整片天空,将天地在刹那照得白茫茫一片雪亮。也照亮了对方的脸,那俯视蝼蚁般的眼神。 君晚白握住皇图,死死地盯着银袍女子。 楚之远上前一步。 不论君晚白做什么决定,他都不会出声反对。 对方轻蔑地让他们滚,让他们离开,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在对方的眼中,他们只是蝼蚁一样的存在。他们的生死甚至比不上为她带话给一个人重要。仙门的尊严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撕碎。 整座孟关都在静默。 所有人都听到了银袍女子的声音,孟关城上的人都没有出声,他们紧紧地握着剑,等待着君晚白的命令,他们的身边倒着他们的同伴,他们身上满是鲜血,他们的眼底带着仇恨的火焰。 他们在等待一个作战的命令。 然而。 “撤----” 君晚白嘶声大吼。 孟关骚动起来,仙门的弟子们没有动,没有人后退。 “我说----撤----” 君晚白厉声大喝,声音几近沙哑,声音滚滚的闷雷一样传遍整座孟关。 “撤----” “撤----” 一遍一遍,声音在峡关中滚滚回响,来回碰撞。 撤退。 江辰提着剑木然地低头看着地上李舒的尸体,希望对方忽然一跃而起,朝着他猥琐地笑着,偷偷摸摸地揣了一坛梨源来找他,希望对方会忽然大笑地告诉他,我没死,嘿嘿,被我吓到了吧。 可是没有。 李舒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空。 阵宗弟子过来伸手抱起了李舒,李舒的手僵直地垂下,合欢宗弟子伸手拉了他一把。 “走吧。” 她的声音模糊而不真实。 走吧。 走去哪啊? 他走了,李舒呢? 孟关之上的人缓缓地撤退了,这是仙门有史以来最狼狈的一次,伤亡惨重地退走,还是因为敌人傲慢地让他们走。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着悲伤的神色,大家死里逃生,可是谁也笑不出来。 江辰木然地转过身,跟在众人身后,恍恍惚惚地走着。 忽然地,他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 是一个小小的酒坛子,十分熟悉。 那是李舒装梨源的坛子,他没舍得扔揣在怀里,阵宗弟子抱着他的尸体向关下撤退的时候,从他的怀中滚落下来,落在地上,细细的黄沙混合着鲜血从坛中流了出来。 ----辰哥,辰哥。 ----你猜我搞到了什么东西? ----你先保证不跟我抢。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江辰再也忍不住,他猛地回身,发疯一般地嘶吼了起来。 他拔出剑,腾跃而起,朝着那高空中的王座而去。 ……………………………………………………------------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黑甲骑兵的阵营中间,一辆战车上,白发的老者侧头问身边的青年。 陈闫煜,南陈王朝的皇帝,他竟然亲自来到了这孟关,就在这骑兵之中,他站在战车上,扶着横杆,望着正从残破的孟关上撤退的仙门众人。 他身边他的夫子问道。 “既然是那一位让他们走的,那就让他们走吧。”陈闫煜说,虽然攻下了孟关,可是脸上也没有露出高兴的神情。 夫子说:“雁门郡石道已经埋下了伏兵,要让他们动手吗?” 陈闫煜沉吟着,没有直接回答。 这时,孟关上有人嘶吼地从撤离的众人中冲出来,腾身朝天空的白骨王座而去。王座之上的女子没有动作,但是下一刻,那人在空中被苍白的火焰焚为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