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年节

    沈伊婳在北辰过的第一个除夕是个大雪天，手巧的宫女内侍在宫道旁堆了雪人，披着大红的棉袄，画着圆圆的腮红。

    沈伊婳将手里的梅枝扎在一个雪人手的位置，新调到身边的宫女静儿扶着她，欢喜的悄声道：“娘娘，今儿个宴会上，陛下一直在偷偷的瞧娘娘。”

    看的我如坐针毡，想把那双狗眼挖出来。

    沈伊婳在心里补一句。

    静儿做西子捧心状，“嘻嘻，宫里的流言都是空穴来风，陛下明明很是宠爱娘娘，亲自给娘娘夹了好几块羊肉呢。”

    沈伊婳漫步踩着雪，想起她来北辰的路上被蛮人掳了去，那时候蛮人就称呼她为两脚羊。

    姜氏血统不纯，有蛮人的混血，骨子里野蛮的本性去不掉，不过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伊婳听到后面响起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声“参见皇后娘娘。”

    “景明。”刚到了梅园，沈伊婳站住脚步，梅园中红梅朵朵，兜着雪刹是可爱。

    “北辰的梅花没有西闵的好看，花瓣少，花朵也小，开的畏畏缩缩，少了梅的冷冽无畏。”景明停在沈伊婳身旁，和她并肩站立，“娘娘可知青桃的去向？”

    “你想说什么？”沈伊婳看向她。

    景明屈膝一礼，“娘娘可知，您将可治百病的仙谷秋水稻给了平民百姓，却不记得自己的天神，陛下有多愤怒？”

    “谁是我的天神？西闵人不信神明，你连本都忘了。”沈伊婳勾下一直梅，折了簪景明的发髻上，“和你般配。”

    “哼，娘娘巧言令色，嫔妾自是不如，只是嫔妾有一事奉劝娘娘。”景明拔了梅花踩在脚下碾，“外界已经传开，是娘娘将天谴带到了北辰，您想得的民心，都真心的想让您暴毙身亡。”

    “哦，忘了问娘娘了，今日案上的汤羹味道如何？陛下可是特意允了您一份，想让您百病无忧，日后才好生养小皇子啊。”

    沈伊婳心跳了下，“那是北部六州的救命种子，你们也……”

    “娘娘不也吃了，哦，嫔妾忘了，您自小吃的就是这个，自然出不出来。”

    景明看沈伊婳面露疑惑，笑了声欠身一礼，“嫔妾一见娘娘只顾着聊天叙旧了，正事忘了。嫔妾是来代陛下传个话，今儿个除夕，准娘娘与薇公主团聚。”

    沈伊婳直觉不好，转身就忘凤章宫走。

    “回宫。”

    凤章宫中灯火通明，沈伊婳看着晨梧殿进进出出的宫女，沈琪风在暗处冲她摇摇头，心慌的更加厉害。

    “薇儿。”她疾步进殿，正好和没看路的左涵撞在了一起。

    “哪个没长眼的……公主，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左涵正想将人一脚踹开，看见沈伊婳赶紧刹住。

    “这是怎么？可是薇儿出事？”左涵平时不会这般暴躁。

    沈伊婳眉头皱的能夹死只苍蝇，三步并作两步转过屏风，就看到内室里满地的染血绷带。

    手中的帕子刺啦一声，沈伊婳赶紧松开手。

    “身上都是鞭伤，送过来时就用参吊着一口气。”左涵走进来，掏出一个丹药递给沈伊婳，“公主，说说话吧。”

    沈伊婳手指发颤，看着丹药没有接，这要就和人参一样，都是吊命的。

    “就没别的办法，你非我们这些凡俗人，你一定有办法。”

    血丝从眼底爬上来，联想到景明所言，皇帝……沈伊婳咬住牙，抓住她的手言辞恳切，“她是因的我才受这般伤痛，左涵只要你救她，我拿命还你。”

    沈伊婳说的毫不犹豫，左涵沉下脸，“公主，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师门规定，死人不救。”

    “那你为何偏救我？”沈伊婳将要溜的左涵拉回来，宫女们瞧势头不对，纷纷退下。

    “我记得你救过我，我幼时被人推下假山，命悬一线，就是你和你师父救的我，然后你们两个就留了下来，一个是国师，一个……”

    “可公主您记得您以前的事吗？”左涵突然失态的大喊，看着沈伊婳眼中荡起痛彻心扉，“公主，我的大小姐啊，师父说过您前世是有大功德的人，我们从不骗您。”

    沈伊婳怔愣的看着左涵，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二岁前的记忆她确实记不得太清楚，那不是她摔下假山的后遗症吗？

    “您以前可是顶天立地的君上，说过要一统……是我失态了。”左涵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抹了把脸，又恢复成曾经的冷美人，“想救她简单，公主愿意把自己的寿命转给她吗？”

    她知道她若是不救，薇公主一定会成为沈伊婳的心病。

    她不能背孽债。

    左涵想起师父说过的话“公主是大功德之人，白雪不能染异色，这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愿意。”沈伊婳毫不犹豫的答应。

    左涵笑开：“好，之后我会带薇公主回师门……我还做不到在酆都大帝手里抢鬼魂。”

    “嗯。”沈伊婳连声答应，跑到床边抱起奄奄一息的小梅子。

    小梅子抗拒的想挣扎，沈伊婳按住她的手，轻轻晃着她，“不怕不怕，母后在呢，母后在呢，你不是想吃青梅糖吗，我这就让人拿给你。沈琪风，去拿糖。”

    “好嘞，我这有。”沈琪风将糖送过来，左涵压下沈伊婳要喂给小梅子的手，“公主，耽误不得了，现在开始吧。”

    “……好。”沈伊婳将糖放回去，“琪风，你先拿着，一会再给她吃。”

    “嗯。”

    “左涵，要怎么做？”

    沈伊婳看向左涵，左涵扶起小梅子，侧着脸不看沈伊婳，“你在背后盘腿坐，手给我就行。”

    年节的爆竹从子时一直响到清晨，左涵抱着小梅子出来，沈琪风正等在外面。

    “不会回来了，有什么要交代的？”

    “告诉公主，我会保薇公主无恙，白鹭岛的药圣之名不是虚传。”左涵抱紧小梅子，嘴唇有些惨败，看着沈琪风眼神真挚，“公主还是心善，往后艰难险阻，只交给你，我不放心。”

    “不放心你也回不来。”沈琪风将沈伊婳交给他的糖放到小梅子怀里，“放心好了，我不是无能之辈，主子就是我的神，我不在了主子也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