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有些哆嗦,和叶知秋说话的时候却格外开心。 "有盖被子吗?现在不能再盖毯子了,天气凉。"叶知秋今天值晚班,不能在暖暖的被窝里听阿弥说话,总觉得有点小失落。 阿弥总是什么都说:"好啊,我知道,阿弥会照顾好自己。" 超厉害的。 叶知秋笑了,她在值班室里,一手电话,一手笔。笔尖在白色的纸上圈圈点点,左右勾勒,不多会就在纸上描出张脸蛋。 小鼻子,小嘴巴。 眼睛的位置,叶知秋不知道怎么下笔。她本身就不擅长画画,只能走些简单的线条,要她凭感觉画出一双没有见过的眼睛根本就太难。 想了又想,叶知秋还是放下了笔,看了眼摆在桌上的表,已经十点半。 "小阿弥现在应该睡觉了。" 熬夜伤眼,还伤肤。 知秋还要工作,给别人做手术。 阿弥有些难过。要是她可以帮知秋一起做事情就好了,或许就不会那么辛苦。外婆也很累,总在跟别人抢瓶子,阿弥想帮她,却连垃圾桶都看不到呢。 其实阿弥心里还是容易想起外婆说的那些话----比如没用的家伙。 不过这些藏着就好了,或许知秋还没有发现阿弥其实没有那么厉害,连家里的被子都找不到。 好冷啊。 阿弥笑笑的,抿着唇,把手机捂在耳边,声音里满满的欢喜:"知秋晚安,要记得吃东西,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就像能量针似的,叶知秋忍不住也弯了眉,皓齿浅露:"阿弥晚安。" 悉悉索索的挂机……接着是一个很轻又很短暂的喷嚏声,像是打了一半,又被硬生生捂住。 叶知秋顿了下,眉头不经意地拧了拧。 叶知秋晚班后没有直接回家,这个时候已经是清晨,她提前做了jiāo接班的工作,和护士jiāo待下便带着洗漱用品直奔长勺街。 秋意渐浓,四下满是白色的雾气,长勺街的街灯还没有熄,街上开张不久的早餐店门口睡眼惺松的工人僵硬地嚼着馒头。 巷子里的流làng狗听见汽车的声音,在暗处回头,双眼冒光。 天还没有大亮。 叶知秋站在阿弥家门口的街灯下,望了眼被反锁的前门。 阿弥家的位置其实很好,之前因为外婆堆了很多垃圾在楼下,使得周边环境大受影响,也没人愿意在附近开店。 外婆去世后,垃圾少了,周这一收拾反倒余出来许多空地,gān净而安静。 叶知秋绕到房子后门,从包里拿出了钥匙。这是中秋那天下午,阿弥给的,夹杂在一堆小东西里边。 阿弥在家里的时候很警惕,黑暗的世界让她充满惊惧,她习惯性地要把门从里边反锁起来。 只有后门是从外边锁的,阿弥找出钥匙给叶知秋。她告诉叶知秋,你想什么时候来我家都可以,我只给你钥匙,千欢和唐果她们都没有。 叶知秋发现,阿弥其实也有很多小脾气,小固执,对这个世界有她的类别法。她对人的好与不好,总是很直观。 现在才六点多,叶知秋怕吓到阿弥,在意放慢了脚步声,从开门到上楼都是如此。 声音会惊动阿弥,可是光线不会,叶知秋开了灯,然后就看到了在缩在chuáng上卷在毯子里时不时打颤的人儿。 阿弥盖着两chuáng薄毯,有一chuáng是外婆以前盖的,有一chuáng是她一直盖的那chuáng。 仍旧冷,睡梦里都觉得冷,梦里她站在长勺街尾瑟瑟发抖,就是唐果奶奶说她被亲生父母抛下的那座桥头。 桥头的风很大,流水哗哗,落叶纷纷。 阿弥感觉自己动弹不了,冻得有些发麻,她感觉自己正在变小,慢慢就变成了箱子里的小人儿。 像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似的。 "阿弥。"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后背忽然暖和了起来,阿弥往那个温暖的来源处拱了拱身子,她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于是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转身,紧紧地抱住眼前的温热。 "知秋。"她轻轻地呢喃,人却仍旧沉在梦里。 叶知秋原本到了嘴边的责怪此时都化作了喟叹,她的下巴抵着阿弥的脑袋,她伸手拍着阿弥有些发凉的后背,嗯了声:"阿弥,是我。" 七点的闹钟响起,阿弥手动了动,混身一惊,接着便不敢动弹。她在一片黑暗里听着那个呆板的闹钟重复着刺耳的声音。 这个梦好真实啊。 阿弥伸手摸了摸,有温度,有软度,还有香味,阿弥摸到了叶知秋的手臂的接着是肩膀,手摸到了叶知秋的脖颈,接着是脸。 叶知秋在闹钟响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她屏信呼吸,仔细观察着阿弥小脸紧绷的模样。 阿弥的表情从开始的紧张到惊讶到谨慎到疑惑接着便是喜悦,笑意从她唇角一点点泛开,绽放在清早的美好空气中。 应该是真的知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阿弥很快就把手放回了原处,重新抱住了叶知秋的腰,还小心地将毯子扯上来些。 盖好。 她以为叶知秋还在睡呢。 "小阿弥要赖chuáng?"叶知秋被阿弥这一系列的动作逗得噗嗤笑出了声,伸手在她鼻梁上轻刮了下。 没有睡啊,阿弥想到刚刚一直在知秋身上乱摸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往后边挪了挪。 身后的chuáng板好凉。 "知秋也赖chuáng。"阿弥有些不服的说,不过转念想到叶知秋晚上的时候都在工作,她就赶紧坐起来,把身上的毯子全部都盖在了知秋身上:"知秋是才睡吗?" "我打了会盹,没怎么睡。"叶知秋拉过阿弥的手。 体温相比之前已经上升了不少,身上也不凉了,可是嗓音有变化,塞鼻了。 "你的被子呢?"叶知秋还想着要严肃些的,让阿弥以后都不敢欺骗她,现在看着满脸宁静,偶尔笑笑的阿弥,她又硬气不起来。 阿弥头低了下去。 知道错误就好,叶知秋捏了捏阿弥的手:"嗯?不是说好,不可以说假话的吗?" "是有被子的,可是我找不到了。" "那为什么不和我说呢?"叶知秋坐起来,手托过阿弥的下巴,注视着阿弥满是自责的面容:"是不是觉得会麻烦到我?" 中秋晚上,阿弥酒醉后说的那句对不起,叶知秋记忆很深。 她说,对不起,阿弥是个麻烦jing。 所以,阿弥啊,总想着不好的不开心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开心的事情好的东西就要分享给知秋。 阿弥不好意思继续说谎,可又不想这么轻易就被猜中心思,仍旧固执地摇了摇头。 "因为没有盖被子,所以现在生病了,阿弥要怎么办呢?还是不告诉知秋吗?"叶知秋话语严肃,手边的动作却很温柔,她轻捏着阿弥的脸蛋:"以后,不可以这样了,要像我们在电话里约定的那样。" 心里想什么都要如实相告。 阿弥点了点头,推了推叶知秋:"那你睡吧,肯定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