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怎么办？”林宋转过头来看他。

    一个冬天没有来过，这堤坝的石缝间已经在淅淅沥沥的几场chūn雨里沉默地生出了一排嫩绿的草，宋北齐伸手拂过，指节就轻柔地痒了一下，像是某种时候不经意就长成的心情，风chuī过心尖痒了一下你才会发现，哦已经生机勃勃了啊。

    他看着那草说：“写信吧。”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林宋，刚才我说如果你想保住这个家的那句话，我的意思是，发生了这种事情，你能接受这个家继续下去吗？”

    林宋看见宋北齐摸那草很好玩似的，也跟着摸上去。他倒没有宋北齐那么耐心轻柔，一上去就莽撞地把一排草整个从头撸到了尾，手掌最后撞上了宋北齐的指尖停下来，他说：“如果是我的话，我永远不会接受一个身体和心灵都背叛过我的人。可是我妈……她太看重这个家了。”

    宋北齐点点头，说：“可是成年人的世界没有那么多绝对。”

    林宋摇摇头：“对，非黑即白当然不可能，但是要有原则。”

    “那你的意思是还是要告诉阿姨？”宋北齐歪着头看他。

    林宋听见这话像是很紧张无措，一下子攥住了宋北齐的食指，宋北齐惊讶地看着他，他却兀自低着头，好似捏着宋北齐的手指就能得到力量好作出决定一样：“不，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吧，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你太矛盾了。”宋北齐一动不动了片刻，还是轻轻地想抽出自己的手，林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gān嘛。他慌忙放开，意识到男生之间做这种举动好像有点怪怪的，于是低声说了句“抱歉”。

    宋北齐笑一笑表示没关系，接着说：“一边觉得不告诉她不公平，一边想替她挡住风雨就得瞒着她。可是世界上没那么多两全的事情，说不说都是因为爱她，可哪一种对她好其实我们说了不算，因为她自己才有资格判断，而我们臆想中对她更好的做法，其实都是因为那种选择会让我们自己心里更加好受而已。”

    他看着林宋的眼睛言简意赅地总结着：“悖论。”

    说与不说，都是悲哀。

    少年总是要经历过痛苦的抉择才能长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宋北齐轻轻握着拳头，刚才林宋触碰过的地方似乎在发烫，他用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节，努力将心里的异样压下去，拍拍林宋的头：“没关系，不能因为有可能得到坏的结果就不作为，先照着你这一刻想的做吧。”

    林宋在宋北齐的帮助下给林瑞qiáng写了一封信，因为邮政总是不靠谱，所以贴了邮票又挂了号寄到了他单位上。

    信里林宋直接告诉林瑞qiáng他亲眼看见了，并且让他作出抉择：要么直接告诉宋婉琴两个人摊牌，该离婚就离，自己跟着宋婉琴；要么林瑞qiáng自己跟那个女人一刀两断，林宋假装不知道，三个人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一边是结发妻子和儿子，一边是貌美体贴的情人，林宋以一个儿子，同时也是一个男子汉的身份将两个选择摆在了自己的父亲面前，绝不给他第三条路走。

    他说了，这是原则。

    第16章 鱼与熊掌

    两天之后林瑞qiáng下班回家，虽然不是特别早，但好歹赶在了晚饭之前。林宋表现得十分正常，林瑞qiáng自然也是。

    吃饭的时候林瑞qiáng突然问：“儿子，你们是不是快第二次月考了？”

    林宋点点头，自顾自地往嘴巴里塞着爱吃的红烧土豆，没说话。林瑞qiáng又问：“我记得上学期家长会是在第二次月考之后？”

    “是啊。”林宋终于暂时嚼完了嘴里的东西，“上次家长会老师还夸我来着，是吧阿琴？”

    宋婉琴白他一眼：“是啊，夸你，夸你除了上课喜欢睡觉喜欢接话喜欢吃东西总是被罚扫地而外，其他一切正常。”

    林瑞qiáng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仿佛无言以对似的，换作平常他可能多少得板着脸说几句，或者心情好的话就站在林宋那边让宋婉琴少说几句，今天却都没有，他只是平淡地说：“下次家长会我去吧，好像从你上初中就没去过你家长会了。”

    宋婉琴疑惑地看着他：“这段时间不是一直挺忙的吗？”

    “手里这个项目马上就提前结束了。”林瑞qiáng状若无事地细嚼慢咽着，跟林宋在饭桌上风卷残云的豪放风格完全是两个极端，“也该多让那些年轻人锻炼锻炼。”

    林宋笑眯眯：“不是啊爸，您才四十出头，正是拼事业的大好时候，总是眷恋温柔乡算怎么回事？您在外面奔波只要心里有我跟我妈就好了，您辛苦，多吃点肉。”

    他说完给林瑞qiáng夹了块肉，宋婉琴的笑容现出来，落在林宋眼里像是慢镜头，她说：“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会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