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团黑影乌沉沉压来,夙丹宸微微红了脸,低低道:“你没事就好。” 说话间,朝官们已经近前并看清了来人,纷纷躬身行礼。 “你怎么来了。” 一声略带呵责的话在一片见礼声中显得尤为突兀。 夙丹宸一听这声音,心里咯噔一声,转过头去,果然看见自家外公沉水般的面容。 “我……” 夙丹宸尚在绞尽脑汁的找理由,又听得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今日百官正在和丞相议事,你不要留在这里添乱。” “外公……” 夙丹宸不满的喊了声,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添乱。 偷偷看了眼兰子卿,见他轻微的朝自己颔了颔首,当下心中一恼。 连子卿也让他走,难道子卿也觉得他只会添乱吗? 夙丹宸眼眸一黯,默默地转身离开。 兰子卿察觉到他神色变化,心立时揪了起来,怎奈朝官又如潮水般涌来,堵得他寸步难移。 耳边更是吵嚷不休,登时一股怒火直窜喉间,恨不得将面前所有人都烧为灰烬。 深深吸了口气,费了许久,方能压下那股怒意。 夙丹宸出了相府后,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 若是回府,他才刚刚从府中出来,就这样回去,实在有些不甘心。 若去十王府,十皇弟尚未从地方回转,去了也是无趣。 他踱着马,在一片繁华中穿过,却全无心思赏景,索- xing -松了马绳,信马由缰。 白马停下时,一阵脂粉气息袭来,隐隐可闻琴箫浮动。 夙丹宸拍了拍马头,桃花眼亮晶晶的:“还是你最了解我。” 说罢,翻身下马,径直走入内。 方挑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落座,便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缠了上来,一边殷殷劝酒,一边往他怀中蹭去。 浓重的脂粉味呛得他脑袋疼。 不过他一向怜香惜玉,纵是这般,也不 肯冷下脸,推开怀中的人。 喝了一口递来的酒,疑道:“你们是新来的?” 姑娘们听得发笑,只道进了寻欢楼,还分什么新来旧来。 夙丹宸听了明白,不愿计较,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姑娘们一听,反倒缠地越紧,嘻嘻笑了一声,娇娇柔柔地问可是她姐妹几人伺候不周?相公既进了寻欢楼,与其独饮,不如共欢。 见他始终是赶人的意思,又调笑了一番,“相公莫不是想要柳含烟那样的美人作陪,可惜花魁娘子已经名花有主,攀上贵枝,恐不能前来伺候相公。” “我等姐妹虽无花魁姿容,却是别有一番滋味,相公不如一试。” 夙丹宸听她几人越说越露骨,不由得皱起眉头。 前方人影一闪,一袭湖蓝襦裙立在案前,几个女子见花魁突然现身,皆吓了一跳,忙欠身问好,来人看也不看一眼,只对案前坐着的蓝袍公子盈盈拜落,柔声唤了一声:“殿下” 几个女子脑中一嗡,旋即明白过来此人身份,慌忙跪伏在地,抖成一团,直嚷恕罪。 她姐妹几人新进楼中,成日伺候的不是耆耆老者,便是些污气浑浊的败家子,乍一见这英朗不凡的公子走进楼来,不由得眼前一亮,春心暗动,这才壮着胆子前去伺候。 谁知,惹上天家。 夙丹宸并未真心怪罪,只道一句无妨,便放她们离去。 几个女子又是磕头又是谢恩,折腾了半响,方欢欢喜喜的离开。 “等一等。” 走了几步,突然被身后的人叫住,几个人哆哆嗦嗦的回头,生怕这高高在上的人改了主意。 “殿下有何吩咐?” “你们不晓得别人的规矩,莫再冒冒失 失的上前。” 这是在关心她们? 堂堂帝王之家,竟会关心她们这等低贱之躯。 几个女子- shi -了眼,重又跪下身,认认真真的道过谢,方起身退下,转身的刹那,恰见那道湖蓝裙影依在蓝袍公子身侧,郎才女貌,说不出的般配。 柳含烟身在欢楼,整日同各色女子打交情,最明白女子的心思,当下看破那几人又羡又妒的目光,心头浇过一阵苦意。 殿下待她极好,她也视他为此生良人,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偏偏这个人,迟迟不肯……要她。 “含烟姑娘,为何叹息,可是有不顺心的地方?” 闻言,柳含烟吓了一跳,自己竟不知不觉叹了口气,殿下最不喜愁眉苦脸的人,自己万万不能犯了他的忌。 她勉勉强强笑开,只道微末小事,不足一提。 夙丹宸听了,便也不再问,一边赏着池中歌舞,一边喝下美人递来的酒。 楼中欢声不绝,舞袖翩翩。 一曲终,新曲旧舞更换之际,他趁机转了转审美疲劳的眼眸。 突然,一道明黄衣影转入他眸底。 他想了想,只觉此人有些面熟,存了心看去,但见那人俊眉修目,果然面熟的紧。 他认出那人,心中有些疑惑,今日百官聚集在相府中争论不休,怎么他没有去,反倒来寻欢楼中喝酒。 还是一个人喝闷酒。 “铮”的一声,寻欢楼中琴箫又起。 夙丹宸再顾不得其他,一心欣赏池中美轮美奂的舞艺。 酒过三巡,便有些微醉,加之昨夜未睡安稳,很快便起了睡意,趴在案上迷糊上眼,睡了过去。 待他醒来,天色已晚,四落灯火通明,不知他究竟睡了多少个时辰,只知道寻欢楼中已无琴箫可换,只能重头在起。 他伸手揉了揉头,肩头一抹白色映在眸底,顺势取下,是一件男子样式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