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说的牙根痒痒。 原来他发疯的时候最少说话还算直白,现在他说的话,三句我能听懂两句就算不错了。 我掏掏耳朵,太子拿了个核桃在手心中。 我坐在他对面,文湛不看我,继续看手心中的核桃。 我说,“殿下,你说的那些,我差不懂能听懂。不过我跟你算一笔账。你看,这个宅子风水好,地段好,材料好,意头好。没有闹鬼,没有地陷,也没有荒宅老尸什么的,只是,这个宅子你还真的拿过去没用!” 太子鸦翅一般的眉一挑,“哦?愿闻其详。” “从这个宅子的地价,构建的材料,到里面的奇花异草,估价差不多10万两白银,要是再加上那些古玩字画,绝对能抵20万白银。不说别的,只说三十二曼陀罗花馆正堂挂的王羲之的一副《离山祭文》就能值白银10万两!” 太子手指轻轻抚摸着核桃,不说话。 我继续,“只是,你就算拿过去,也换不了银子。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敢买!一般商家肯定不会跑到雍京北城买亲王府邸,户部也不会卖,至于那些官宦人家,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太子看着我,“霉头?” 我点头,“是呀,如果那个当官的敢买这个宅子,我让huáng瓜带着两个人,专门堵在大门口,每天骂街,让他们把这家人的祖宗八代骂的底朝天!什么难听我让他们骂什么,什么晦气说什么!他们都是读书人,都是体面人,谁也受不了这个的。” 太子面无表情的说,“你就不怕人家把你的人连打带轰的赶跑了?” “打?哈哈,我等着就是这个!他们有本事就打,最好有本事我的人给我打死了,这事才算一了百了!如果打不死人,那他们就别想太平了!” 我拿起一个包子,塞在嘴巴里面,糊里八涂的说,“我早想好了,反正我不能没地方住!我现在是要钱没有……” 我看了太子一眼,惊讶的是,他手里的核桃没有了。 我说,“要命……” 太子也看着我,他的腮帮子鼓起来一块。 他把核桃塞嘴巴里面去了。 我说,“要命……我也不给!” 咔吧一声! 太子把整个核桃,带着坚厚的壳子的核桃,活生生的咬碎了! 我听着小心肝就是一颤! 咔吧又一声! 太子又嚼了一下,然后一下,两下,三下…… 他把整个核桃,生生的给嚼碎了。 好像核桃在他唇齿之间,被砍头,断筋脉,被剔骨,最后磨成齑粉,彻底的灰飞烟灭! 太子一点一点嚼着,也不说话,就那么仔细而沉默的研磨着,咀嚼着,最后,直到所有的东西都化成了粉末,他整个吞下。 我听着都心惊肉跳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那,大皇兄的意思呢?” “呃……” 我懵了,差点就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有些张口结舌。 我被他刚才嚼核桃给彻底的吓到了。 他这几年都吃什么了? 怎么牙口变得这么好了? 我记得他小时候喜欢吃甜的,满口的小糟牙,整天捧着腮帮子喊疼,我没少被他折腾,怎么现在连吃核桃都不用凿子了? 太子又说,“大皇兄的意思是……” “啊!哦……那个……我想,能不能宽限个时日。” “那是多久!大皇兄想让小王等多久?” —— 多久? ……你说,你想让我等多久? 一生……够不够? 是谁说的? 是谁对我说的? 我似乎听过相似的话,在哪里听过,谁对我说的,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他的眼睛像是雍京外的镐水,水波是清澈的,但是水却是黑色的,泛起银色的粼粼波光,那里倒映着桃花,倒影着禁宫中的红莲…… 我…… 我连忙闭上眼睛,摇摇头,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似乎有改变,又似乎没有。 太子坐在我对面,漫不经心的问我,“欠钱总要有个限度吧,大皇兄的意思呢?” “七天!我只要七天!” 我说。 “那好。”太子站起来,浅笑着说,“七天后,小王就敬候佳音了。” 第二卷 铁公jī崔碧城 第7章 等太子走了,huáng瓜才从旁边的角门探头看我这里。 我从手边拿出来一把拐杖,我低着头,斜着眼看着他,然后用拐杖敲了敲我屁股下面做的石墩,冲着他招了招手。huáng瓜有些迟疑,最后他左右看了看,无奈的只能一步一挪的蹭了过来。 这个时候日头升起来,天也开了,我把拐杖放一旁,端着茶水,摇头晃脑的看着我碗中的清茶,叹了口气,抿了一口才说,“huáng瓜呀,我看你最近越长越俊俏了。” huáng瓜大约看我脸色很好,也连忙笑着说,“那也比不了王爷俊俏。” “好孩儿!知道我爱听什么!” 我把茶碗放下,又看了看方才太子嚼剩下的核桃渣。 huáng瓜说,“王爷,您中午想吃点什么?今天是我们第一天到新宅子,灶台还没有盘好,估计得需要到外面叫些小菜来吃。” “这不着急,活人总不会让尿给憋死了。我说huáng瓜……” 我的手指捏了捏那些核桃渣,忽然看着他,“今天晚上,你把自己洗洗gān净,你来侍寝吧!” …… huáng瓜震惊的看着我,他清秀的小脸忽然一拧,眼泪鼻涕一起下来,都快成一个烂桃了。 他哇哇大哭了起来! “王爷呀,王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我这一回!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嗷嗷待哺孩儿,您不能把我往绝路上bī呀!” 我这么一听就不高兴了,我一拍桌子,“怎么着!让你上王爷我的chuáng,还委屈你了是怎么着!” 我古怪的看了看他,说,“你起来,别跪着。” “王爷!” huáng瓜的脸拧的成了一个苦瓜,他扭曲着说,“按理说王爷爱重奴婢是奴婢的福气,可是……” 我一摆手,不让他说话,让我靠近一些,huáng瓜反而后缩了一步,我一气,伸手一拉他,然后单手向他下身一探,吓的他猛地跳开,委屈的夹着腿,好像一个被恶霸欺凌的村姑。 我斜着眼睛笑话他,“我说huáng瓜呀,刚才你真吓着我了。你说家里还有一个三岁大的孩子,我还以为你下边又自己长回来呢!刚才我还想着,要是你有这个本事,赶紧把这个秘方给我,我写成小字条,到宫里面卖去。我专门卖司礼监,我给司礼监那几个秉笔大太监李芳,huáng玉,绿直外加杨chūn,一人一张,每个人让他们出五万两银子,都让他们再长一个命根子出来,这样他们几个死了都能全须全影的见祖宗,王爷我也不愁还这20万两的外债了!” huáng瓜哭丧着脸说,“王爷别取笑奴婢了。奴婢那有那个本事呀!那孩子是我从老家过继来的,想着将来有个人送终。” 我冷笑,“哼,你想到还挺远,将来的事还不定怎么着呢!我说,你今天晚上到底来不来!” “啊!王爷您还真的要奴婢侍寝呀!”他忽然一跪,再抬头,眼泪鼻涕又是满脸,他哭着说,“王爷,谁不知道您王府规矩大!这侍寝的,不侍寝的就根本不是一回事儿!侍过寝的人再也不能伺候王爷了。虽说王爷爱重奴婢不嫌弃奴婢,可是王爷要是真让奴婢侍寝了,那往后奴婢就没法儿伺候王爷了,那不是要了奴婢的小命吗!奴婢还想再伺候王爷一万年呢!” 我摸着下巴看着他,……我怎么就忘了这个家伙,比猴子还jīng呢? 这套话说的,有理有据,声情并茂,还胡搅蛮缠! 我应该向他学两招,以后对付太子就不愁被他吓得两腿发软了。 “嘿嘿,那也无所谓,反正规矩是人定的,怎么着也能改了它。huáng瓜儿呀,今天晚上你睡我chuáng上,明天一早你照样是我祈王府的大总管!” “啊!——王爷,您就饶了我吧,别吓唬我了!奴婢……奴婢知错了还不成吗?” “哎呦!huáng瓜呀,你可别吓着我。你是哪里错了?错的是王爷我,不应该让你在门口拦人,结果你还让太子的人吓到了,王爷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王爷!您……您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了?” “再也不敢在太子面前乱说话了!” 啪! 我一拍桌子,“huáng瓜!我告诉你,以前的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可是今后你要是再在太子面前说三道四,和他沆瀣一气,láng狈为jian,王爷我把你脱光了,装跟猴尾巴,让你到天桥卖大力丸去!” 他连忙磕头,“王爷,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摆手让他起来,“成了,你也别在这gān嚎了。赶紧滚回玉熙宫,晚上也别回来了!王爷我要出去要账去,晚上不回来,没你的饭吃!” “王爷这要去哪呀!” 我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他连忙把脖子缩回去了。 我在心里盘算着,这钱的事情,还是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我欠户部的钱,太子找我要账,有人欠我的钱,自然找他去要账! 于是我让huáng瓜牵马过来,出雍京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