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日期跳进了他的视线范围里。 他像是被捅了一刀似地把本子狠狠地扔到了一边,又把几件旧衣服扔过去盖在了本子上面。 呼吸很急,心跳快得他身体都有些跟着发抖。 再也不看了。 元午站到船尾,点了根烟,盯着水面。 今天风不算大,水面很平静,偶尔能看到很小的鱼飞快地游过,带起细微的水波。 元午不经常这样盯着水看,无论是清澈的还是浑浊的水,都会让他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但有时候他又会感觉离不开,抗拒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地想要接近,似乎在他和水之间有某种关系,就像便签本上那些让他莫名会惊惧的内容,他害怕看到,却又不能扔掉。 为什么…… 元午拿了清单准备去村里拿车,经过码头的时候,看到了大头。 “你昨天没有看到我吧!”大头很期待地问。 “没有,”元午从钱包里抽了十块钱出来,“给你,不能乱花。” “嗯,谢谢小午哥……叔叔,”大头接过钱,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那我一天花一块钱行吗?” “两天一块钱,”元午说,“你要是四天才用一次,就可以用两块钱了。” “哦,”大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你去哪儿?” “去镇上。”元午说。 “我爸爸一会儿也带我去!”大头挺兴奋,“今天有集。” “嗯,”元午说,“那看我们能不能偶遇。” “什么是偶遇?”大头马上问。 “当我没说。”元午转身往村里走过去。 拿车的时候,船主跟了过来:“我跟你说一下。” “嗯?”元午应了一声。 “村里要统计流动人口,大概下个月吧,”船主说,“到时会有人去船上,我跟你说一声,好像就是检查一下身份证吧。” “好的,谢谢。”元午说。 身份证? 他皱了皱眉。 每天一场bào雨,这样的节奏已经持续了一星期,有时候上午,有时候下午,有时候晚上,有时候下一整天。 元午坐在船舱里三天没有出去,每天都抱着笔记本。 不停地写,不停地写。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着急地想要把脑子里的这个故事全写出来,就好像现在不写就没有时间了似的。 比起以前三两天一次的更新,这三天每一章让读者都不适应了。 -天哪,我是不是点错了一个文! -我出去看了一下太阳 -大大你不怕就这么把我们惯坏了吗 -简直不相信我的眼睛居然连续更新?要不是一看就知道这是你写的我都要怀疑这马甲换人了! 元午猛地合上了电脑。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虽然没听过几次,但这个速度和节奏他还是听出来了,是林城步。 主要是这儿也没别人来,除了大头,也就只有林城步了。 “你在吗?”林城步站在旁边那条船上喊了一声。 “不在。”元午回答。 “我带了个感应器过来,”林城步手里拎了个购物袋,“我帮你把坏的那个换上吧?” 元午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过来打开了舱门,靠在门边看着林城步。 “这个是定制的,”林城步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我觉得还挺好用的。” “你这么闲?”元午摸了根烟出来叼着。 “我一星期就上四天班,”林城步走了去,拿出了袋子里的感应器盒子,“你吃饭了吗?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元午看着他。 “先装上这个再说吧。”林城步笑笑。 感应器大小跟原来那个差不多,因为原来接的线还是好的,所以很快就装好了。 “我试试?”林城步打开了开关。 元午点了点头。 林城步往舱门那边迈了一步。 “站着!gān什么的!滚!”一个威严的男声响了起来。 靠在门边的元午吓了一跳,嘴上叼着还没点的烟掉在了船板上:“什么鬼?” 林城步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再退!再退!”男声很威严地再次响起。 “怎么样?”他拍了拍手,看着元午。 “……这是你自己录的吧?”元午捡起烟重新叼到嘴上。 “听出来了?”林城步笑着说,“我自己第一次都没听出来呢。” “谢谢。”元午回了船舱里。 “去吃饭吗?”林城步站在门外问。 “站着!gān什么的!滚!” 元午回头看了他一眼。 “去吗?去沉桥那边,我听说那边有一家土椒焖鱼做得特别好,”林城步退回了船头,“我想去尝尝。” “再退!再退!” 元午有些无奈地过去把感应器关了:“我不想动。” “你今天的更新不是已经发上去了吗?”林城步看着他,“出去走走吧。” 元午没说话,摸过打火机把烟点上了。 “也不远,开车过去就二十分钟,”林城步顿了顿之后很小心地说,“就是……我不想一个去吃,你能……陪我去吃吗?” 元午靠在垫子上,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一直到烧长了的烟灰掉到了他手上之后,他才甩了甩手说了一句:“你一个挺牛bī的厨子,跑农家乐吃鱼?” “高手在民间啊。”林城步说。 “走路过去吧,”元午掐掉了烟,“我不想坐车。” “好!”林城步马上点头。 元午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答应林城步去沉桥那边吃饭。 除了去镇上的时候会路过那片农家乐,别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去过那边,更不会在那里停留。 游人太多,来来去去,笑笑闹闹,他不习惯。 跟镇上的那种原始的热闹不同,这种游客的热闹让他不踏实,被人群包围的感觉很不舒服。 但他现在却答应了林城步。 他自己都意外。 也许是因为……寂寞吧,林城步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背后透出来的那种寂寞,让他有些感慨。 元午戴上帽子,捂上口罩,关上舱门跟林城步一块儿慢慢往沉桥的另一边走过去。 “其实空气挺好的,”林城步说,“我在市里都没戴过口罩,你在乡下居然戴口罩。” “嗯。”元午应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 “你喜欢吃鱼,对吧?”林城步又问。 “差不多,”元午说,“上回的排骨也不错。” “你记得?”林城步猛地转过头。 “嗯?”元午也看着他,眼里带着深深的迷茫。 林城步等了几秒钟,看元午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反应,于是换了个话题:“我拿手菜是豆腐,有机会给你做。” “什么豆腐。”元午问。 “就是……秘制的,从磨豆子开始的,很麻烦,”林城步笑笑,“不过特别好吃,一般只能在店里做,工具配料什么的全,如果在别的地方做的话就……” “你是不是跟我说过?”元午突然转过头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林城步愣了。 “做豆腐什么的。”元午说。 林城步看着他,好半天才说:“说过,很久以前了。” “多久?”元午问。 “我们……”林城步有些艰难地开口,“刚认识的时候。” 元午看着他,没有再说话,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移开了,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游离。 第11章 林城步的心一下提了起来,那天从挎子上跳下来逃跑之后,元午也是这样的表情。眼神从迷茫到游离,最后跟四周的一切都被隔离开来,似乎是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那样的场面,林城步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你怎么……你没……”他想跟元午说点儿什么,一开口却是躲不开的这两句,但的确这时他最关心的也就是你怎么了你有没有事。 元午的目光有些涣散,但还没到与世隔绝的程度,他一咬牙临时qiáng行换了一句话:“没事就吃溜溜梅,你吃溜溜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