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行,目的地是四皇子名下的一处别业——慕梅山庄。 慕梅山庄位于城郊二十里的雪台山,此山一年中有半年山顶覆盖积雪,雪台山因此得名。 也正因为如此,山上温度寒凉,极适合梅树生长,所以慕梅山庄的梅花总是早早盛开,此时去赏,正是时候。 因此凤夙便向东方玄昊借了来,带司徒卿上山赏梅。 山庄位置较高,马车行到半山,众人便换下了马,徒步上山,凤夙司徒卿则换坐步辇上山。 沿途两旁栽植了错落有致的梅树,红的,白的,粉的交相辉映,繁荣盛开。 越往上走,花开越茂,山势还算平坦,司徒卿坐在步辇中并未觉得太过颠簸。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众人终于来到了山庄高大的门楼前,凤夙细心地帮司徒卿理好白色狐裘披风,手拉着她下了步辇。 此时,山庄的管事早已在门楼前等候多时,见他们到来,立马上前来拜见。 随后便迎着他们进了山庄,一路上还不停地为他们介绍沿途的风景。 慕梅山庄依山而建,依山势蜿蜒而上,浑然天成别有情致,亭台楼阁掩映树石之间,影影绰绰,别致生辉。 “殿下,前方便是梅林了。”山庄管事比着那方伴水而生的梅林,俯首恭敬道。 “行了,你们且退下吧。” 凤夙挥退了众人,拉着司徒卿径直朝梅林走去。 身后墨风、墨云和夏荷、冬雪俱远远地跟着。 梅林那方有流瀑如练垂落,流经整个梅林,一路皆闻溅珠漱玉之声。 两人十指相握,漫步穿过了一座拱形石桥,霎时,一片姹紫嫣红映入眼帘。 腊梅、翠梅、血梅、五色梅,粉红、雪白、浅黄、桃紫,交错而生,恣意地生长。 北风吹过,漫天都是飞舞飘浮的五彩花瓣,美的好似仙境一般。 这里的梅树并没有刻意修剪,任由彼此交织在一起,竟让人分不出那些枝头上那些花是哪棵树开放的,这些梅花非但没有所谓出尘脱俗之感,反而有一种嚣张而靡丽的气势。 “好美!”司徒卿眼前一亮,顿时爱上了这一片天然无雕琢的艳丽,不由挣脱了那手,犹自上前去摘那花,赏那美,嗅那香。 自己耍闹了一阵,回过头时,便看见梅林中长身玉立的青年,正安静地站在一颗红梅树下,微微地抬头看着枝头上妩媚盛开的红梅。 墨黑的长发用玉冠盘于顶,发尾自然垂落身后,身披黑貂大裘,里着淡紫锦袍,那满枝的嫣红只衬托得他容色如玉,眉目如画,精致非常,那一双流光溢彩眸子专注地凝着红梅,眼神有些悠远,精致的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那神色,那笑意,不知为何却让司徒卿觉得伤感,心里有些微微的凉,而脸上亦是觉得多了一抹轻薄凉意,抬眼一看,才发现那漫天轻舞的五彩花瓣中多了许多银白色的冰凉小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着。 下雪了! 今年初冬的第一场雪,就这般缓缓飘落,洋洋洒洒,漫天飞舞。 这时,凤夙伸出了手,轻轻摘下了一朵花开正灿的红梅,看着轻薄雪花缓缓降临在鲜红的花瓣上,长如黑羽的睫毛低垂着,忽然轻声道:“我娘极爱这妖娆红梅,我爹便在自家院里种了一棵。每年入冬,花开、雪飘时,我娘会摘一朵红梅别于耳畔,在花下翩然,在雪中起舞,而我爹便在树下为她抚琴,那时他们脸上的浪漫笑意,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司徒卿静静望着他,见他眉宇间神色迷离怅惘,心中不由微疼。 这是凤夙第一次跟她提起他的爹娘,这一刻的触景伤情她却并不能体会。 前世,父母在她五岁时早早双亡,她四处颠簸流离最终被组织接纳,所以亲情对她来说只是梦中的渴望,却并没有太多的记忆。而这一世,有关爹娘的记忆更是凄惨,除了唯一给予她温暖的哥哥司徒祈。 而凤夙却不同,他灿烂的童年时光里都是爹娘慈爱的身影,开心也好,难过也罢,都是一张张鲜活的面容,叫他如何能忘。 司徒卿眸光微闪,沉默了一会,随后慢慢朝着树下之人走了过去。 伸手接过他手中沁了薄雪的红梅,轻轻别在了耳畔,精雕细琢的面容上噙着一抹莞尔笑意,在他略微诧异的目光下,抬手轻扯,直接解开了身上的白色狐裘,轻挂在了树枝上。 此时她一身淡紫织锦纱裙,手臂轻挽一条银白镶金丝的乳云软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素净绝美的容颜含着一丝娇柔浅笑。 凤夙看着她,不禁微微一怔,随后眸光慢慢地深了下去,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 “今日梅下,雪中,我为你起舞!”她轻声道,一双凤眸如清泓般清澈动人。 话落,身动! 足尖一点,一跃而起,凌空旋绕间,手中软纱抛飞而出,顺着周身旋旋环绕,那风带着周围的飘雪飞花亦跟着旋转飞舞。 婀娜的身姿轻盈如燕,飘然若羽,跳跃飞舞间,犹如梅中仙子,雪中精灵。 风波轻拂,吹动着她如墨的青丝,飘然欲飞的衣裙,宛若即将乘风而去的仙子,似烟花般飘渺梦幻。 凤夙眸中幽光莫测,波澜顿起,如玉的手指一翻,一架雕花质朴的古琴现于手中。 他径直盘腿而坐,将古琴架于腿上,十指弹挥间,琴声叮咚流泻开来,清越琳琅,似玉珠一串串滚落心湖。 司徒卿随着那悠扬琴声翩然而落,身姿袅袅,软纱飞舞,跳跃间宛若轻踏云朵,飘渺轻盈。 她舞至他身前,莲足点地,腰肢缓缓后折,软若无骨,手中软纱在身前轻舞飞扬,她凝着他,露出近乎妩媚一笑。 这一刻,她的美全然为他绽放! 下一瞬,她猛然收身而起,手中软纱一卷,突然卷起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剑。 而凤夙亦是心有灵犀,手指一顿,一松,原本邈远飘渺的琴音立即多了激扬顿挫的气势。 司徒卿伴着琴声持软纱轻舞,纱卷短剑横飞,翩若惊鸿,势若开山,那柔与刚,被她演绎的淋漓至尽。 天地山水之间,花飞雪落之中,男子抚琴,女子轻舞,这一幕似世上最美的画卷,描绘着一对浓情蜜意的神仙眷侣。 然而,在这梅林外,山间一处大树下,还有一道人影正静静地靠在大树上,手中拿着一只用水晶制成的了望镜,正静静地注视着下方梅林间翩然起舞的女子,俊朗的面容满是惊艳与嫉妒…… 曲终停,舞落幕。 司徒卿以一式飞天收了舞步,手中软纱投入了凤夙的怀中。 跳舞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前世的工作性质要求他们必须学会各种伪装技能,所以现代舞、古典舞、民族舞甚至芭蕾,她都能随意跳上一段。 但这般用心地、全心全意地为一人而舞,却是从未仅有的。 她笑凝着他,微喘道:“可还满意?” 凤夙眸中幽光莫测,手腕一转,收了腿上古琴,嘴角弯一抹笑:“还差了一些。” 她挑眉:“哦?差哪了?” 他轻笑,笑容里一片温柔,却猛地一扯软纱,将她扯入了怀中,黑貂大裘一掀,将她微凉的身体与自己一同裹紧。 “还差一吻!” 说罢,他已扣住了她的后脑,微凉的薄唇狠狠地吻住了她柔软红唇,有力的双臂环紧,恨不能将她揉入身体,融入骨髓。 那吻热烈而颤抖,她甚至觉得自己刚长好的舌尖都有些发麻发痛,可她却不愿反抗,伸手轻轻环住了他的颈项,任由他凶猛的索取,闭着眼,去感受他心中的痛意、悲伤与欣喜。 许久…… 他平静了下来,把脸儿枕在她的颈窝里,暗哑地呢喃:“猫儿……我的小猫儿……” 此刻,他浑身都在不满的叫嚣,身体俱是胀痛和空虚,然而那心,却异常的满足与欣喜。 司徒卿抱着他,伸手轻轻抚着他如绸的发丝,柔声道:“我在,一直都在!” 往后的日子,她会陪着他,不会再让他孤单悲痛! …… 两人在梅林中静坐了许久,细细碎碎的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却似无所觉一般,好似就这般相互拥抱到地老天荒。 直到墨云忐忑地上前来通报,午膳已经准备就绪,两人方起身。 由于司徒卿先前跳舞身上出了些汗,所以她让凤夙先去餐厅等她,而自己则带着夏荷冬雪回房去换衣服。 待她换好衣服出了庭院时,雪已经停了。 她便支了夏荷冬雪寻个竹篓,去梅林里摘些梅花瓣,准备用来做些甜品,而自己独自一人前往餐厅。 正经过一条长廊时,却看到了一个本不该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 这人一身黑色暗纹锦服,身形颀长挺拔,容貌俊美非常,看她时,毫无诧异,反而一脸温柔笑意。 “司徒大小姐,别来无恙啊!”他道。 司徒卿看着来人,凝着眉,声音有几分清冷:“四皇子殿下怎么会这里?” 这人正是山庄的主人——东方玄烨。 可这山庄他既已借给了凤夙,那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更别说独自与她相见! “我落下了东西在庄上,前来取,没想到正好遇上你!”东方玄烨温柔笑道,看着眼前绝艳明媚的少女,黑眸中掠过复杂的神色。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实容貌,比想象中还要叫他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