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鼻尖微微见汗,脸蛋红扑扑的,不断有细微的热气从手上升腾袅娜,最后渐渐消散在冰凉的空气中。 大约刚从盆里舀了水出来,她脚边湿漉漉的,有浅浅的水渍正顺着地上青石板砖的缝隙流淌,缓缓汇聚到墙角的水沟里。 盆中水面还在微微摇晃,泛着一圈一圈的涟漪,明媚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折she出一道又一道耀眼的光,波光粼粼美丽极了。 孟阳轻轻把灰兔皮放在她脚边的小板凳上,白星抽空瞧了眼,一张脸顿时皱巴起来,眼底明晃晃流露出嫌弃: 好东西都给你弄坏了。 孟阳立刻羞愧地低下头颅,如犯错的孩子般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不擅长打猎,每每上山也只是采集而已,像这样的生皮子,还是第一次入手呢…… 确实是没经验嘛。 好在白星的嫌弃只持续了不久,她很快接过灰兔皮,反着铺开,一点点用刀背清理上面残留的脂肪和肌肉组织。 剥皮人手艺真的太差劲,弄得皮子四处坑坑洼洼…… 看到这里,白星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孟阳缩了缩脖子,脑海中却忽然划过一个念头: 哎,阳光下细碎的水面固然美丽,竟比不上白姑娘的眼睛十分之一! 她的眼睛可真好看呀,就像大颗无暇的蓝宝石,漂亮极了。 等,等等,蓝宝石?! 孟阳脑袋里嗡的一声,下意识又往她脸上看了一眼: 哎哎哎,没有眼罩?! 真的有一只灵动的蓝眼睛! 他被这个新发现惊呆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像极了阿花阿青大叫的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阳才小心翼翼地道:“白姑娘,你,你的眼睛……能看见呀?” 白星头也不抬的嗯了声,继续刮皮子,手底下不断发出有节奏的“嗤啦~”“嗤啦~”。 孟阳整个人都傻了,“可,可你之前分明……” 话没说完,他先就回过神来: 是呀,白姑娘虽然戴着眼罩,可确实从未说过眼睛看不见,一切都只是自己先入为主的意思。 孟阳脑瓜中乱糟糟冒出许多念头,忍不住又往人家脸上多瞧了几眼,隐约明白了点。 也不知想到什么,他卷起袍子窝在怀里,在白星前方不远处蹲下,有点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因为白姑娘看上去什么都应付得来,或许这些所谓的同情和安慰,于她而言更像是侮rǔ。 她确实不需要谁的怜悯。 短暂的震惊过后,孟阳已经被空前的惊喜所席卷,他既欣慰邻居不必受盲眼之苦,又不可避免地升起一点惶恐: 她,她愿意将从不肯示人的秘密展露给我呀! 这是多么慷慨的信任。 世上还有什么会比信任更珍贵、更沉甸甸的么? 没有了! 他蹲在地上,不住将重心从左腿换到右腿,又从右腿换到左腿,抓耳挠腮的想着,迫切地想要找出点秘密来与对方做jiāo换。 奈何白星只是低头忙活,半点多余的注意力都不肯分出来。 孟阳等了半日,终于像下定决心一般郑重道:“白姑娘,你问我呀。” 白星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问什么?” 孟阳急切道:“什么都行呀。” 你问我什么都会说的呀。 白星终于勉qiáng抬起头来,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注视着他,良久,摇摇头,重新垂下视线gān起活来,“不想。” 把眼睛露出来是她的选择,与别人无关; 同样的,别人的过往如何,是否愿意主动吐露,也是别人的事情,与她无关。 啊?怎么能这样嘛! 孟阳沮丧地垂下脑袋,简直比前几年白吃人家的大柿子还要难受。 过了会儿,他又试探性地斜眼看过去,小声道:“那我给你念话本听好不好?” 请务必让我做点什么呀! 白星没有拒绝,更像是懒得搭理。 但孟阳很高兴:不拒绝那就是默许了嘛! 于是他立刻开始念话本。 说是念话本,其实是在背诵,因为对自己笔下流淌出去的故事,孟阳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得清楚。 他讲了个猎人救治狐狸,次年狐妖报恩的小故事。谁知听到一半,一直没动静的白星突然停下手中动作,直勾勾看过来,“我经历过。” 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孟阳立刻欢喜道:“真的么?” 就听白星继续道:“我跟义父放生了落入陷阱的小狐狸……” 孟阳一个劲儿点头,“是呀是呀……” “然后第二年,它就带着婆娘娃娃来偷我们辛苦养大的jī鸭!”美丽的异色瞳内突然流露出被背叛的愤慨,白星黑着脸,将匕首刀切豆腐般刺入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