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大厅里只有我们两人,虽然已近六月,天气很热了,但这个地方承载了我太多不堪的记忆,坐在亚麻沙发上寒意还是冷不丁沿着我的脊椎升了上来,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权念东起身倒了杯茶给我:冷吗?喝杯热茶吧。” 我无心跟他多谈,直奔主题:资料你都看过了吧?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 权念东拿着资料继续看着,却不接我的话茬,淡淡说:身体怎么样了?”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一如普通朋友般轻描淡写,我却听着刺耳,我怎么样了他还猜不到吗? 见我不回答,他抬眼看了看我,接着低下头将手里的资料翻了一页:还是那么瘦,戒毒很辛苦吧?听说他送你去公立戒毒所了,还真下得了这个狠心。” 笑话,论狠心,谁能狠得过他权念东。 我无心跟他叙旧拉家常,单刀直入地追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权念东丢下手里的资料,靠在沙发靠背上深深看我,眼神一如既往地复杂:咱们认识快两年了吧……那时候,真没想到,会闹成现在这个局面……你们过的还不错吧?” 很好。” 我……”他神色有些纠结,也有些尴尬,但还是艰涩地说:以前的事……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这样对你……” 我一阵恶寒,到现在这个地步,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我打断了他的话:权总,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他神情一窒,大概自己也觉得无聊,便停了这种温情脉脉的话题,说:喝茶啊。” 话音刚落,大门被砰”一声推开了,燕详冷着脸大踏步走进来,看了看我,对权念东说:听说你昨晚回来了。” 权念东眉宇间瞬间升起一丝煞气,薄薄的嘴角抿了抿,眯着眼看了看燕详,很快又恢复了冷峻的神色,点了点头:坐,听他们说刚才你去看刀片了。” 燕详瞪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是气我不等他一个人过来,但当时阿跳执意要我先来,我又没有手机能通知他,只能听阿跳的安排。 怎么样?”燕详坐到沙发上,问权念东:东西满意吗?” 权念东往后仰了仰,表情高深莫测,完全换了一副谈生意的姿态,笑了笑:效率很高。” 燕详面无表情,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色: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别着急。”权念东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事情总要一件件解决。” 还有什么没解决的?” 当然是有。” 我疑惑地看着他,听他言下之意,似乎对我的实验结果并不满意:还有什么问题?” 权念东将手上的资料递给我:你自己看。” 我接过来仔细地翻看,资料很厚,有三十多页,是关于三号成品研发的,一开始只是一些实验记录,后面整整六页都是结论分析。 另一组实验员用我做的第一批中间体A的样品做出了三号”的成品,但应用还是有问题,尤其在跟其他药物勾兑使用的时候,白鼠经常因为心脏骤停而死亡。 我细细看过报告,说:三号最后用两个中间体对接,出现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味着中间体A有问题,也可能是中间体B。” 你也说了是可能。” 我提供给你的中间体A纯度非常高,10PPM以上的单一杂质全都做过定性分析,不可能对活体实验有这么大的影响。” 这里的分析仪器有限。”权念东显然是个内行:说不定还有什么没分析出来的杂质,而它才是致命的,虽然三号是两个中间体对接的,但活性基团在中间体A上,它的质量对药理影响肯定更大。” 他说的是事实,但以现在的情况,我完全可以推卸责任——我合成出的中间体A合乎他们的质量要求,即使他怀疑有什么未检出的杂质,那也不是我的责任,是他们提供的仪器不到位造成的,我的责任只限于中间体A的制备,不涉及成品三号”的制备,三号”的应用不成功可能是几个环节综合作用的结果。 但,我哥在他手上,他说不放,谁也没有办法,何况他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一时间我们都陷入了沉默,良久权念东说:我已经将中间体A、B以及三号的样品送去了国外的实验室,五天之内分析结果会传真过来,我需要你来做剖析,如果确认中间体A没问题,我立刻放人。” 燕详皱了皱眉,询问地看着我,他没做过药,听我们的对话肯定是一头雾水。 我无法反驳权念东,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只能做完剖析,有了定性定量的结论,才能完全分析出是谁的责任导致三号”的活体实验不成功。 我点了点头:行,我来做剖析。” 第49章 危险升级 等待传真的几天,我也没有闲着,将我手里中间体A的样品反复做了几个质谱,比对着权念东提供的三号”的质谱来找可能带入的杂质。 第二天晚上,我沮丧地发现,三号”里有几个杂质碎片和中间体A里一个痕量杂质的分子量是一样的,而且,这个杂质从最初始的原料里就已经带了进来,只是一开始极小,小的几乎看不见,做到后来才慢慢变大了。 工厂里的检测仪器有限,国外的实验结果还没有出来,我无法证实自己的推测,但长期做科研的直觉告诉我,我很有可能是正确的,要解决三号活体实验不成功的问题,很可能要追溯最初始的原料加工。 午夜,我整理了资料,关了台灯,站在阳台上抽烟,燕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将一件风衣披在我身上,从身后揽住我,问: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嗯。”我说:可能是他们的原料有问题。” 那怎么办?” 等国外的传真来了才能下结论。” 燕详拿下我手上的烟头弹了出去,亮红色的圆点在暗夜中划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短暂地劈开了黑夜,转瞬却又合拢了,他叹了口气:还有两天传真才过来,明天我们回一趟S市吧,你该复检了。” 嗯。” 燕详抱着我,下巴抵在我肩膀上:你工作的样子真可爱,严肃极了,跟真的似的。” 我笑了笑:我什么时候假过?” 是啊。”他叹了口气:你总是这么真实,不知道是不会假,还是不屑于假。” 你都说了,我情商低,人又很笨很白痴。” 这么记仇……” 我没再跟他斗嘴,靠在围栏上看着远处黑漆漆的群山,月夜里山的轮廓犹如水墨画一般晕染开了,有些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天,因为是多云的天气,天上的星星暗淡无光,月亮也被云遮住了一半,凄凄冷冷的。 进去睡吧。”燕详说:山里晚上还挺冷的,你身体不好,明天回去后天还要体检,万一感冒,结果就不准确了。” 对于我中途要回S市复检,权念东倒是没有反对,反正我哥还在他手里,他也不愁我一走了之。 燕详开着牧马人,上了高速才对我说:有尾巴。” 啊?”我有些紧张:要甩了他们吗?” 不行,让他们跟着吧。”燕详说:不然权念东不放心。” 郑元龙那里,是不是要联系一下?”我问他:跟他通报一下进展,也好让他放心,他还挺担心我哥的。” 我来安排。” 二十四小时候,在燕详和林柏凡的安排下,我和郑元龙在林柏凡诊所的透视室见了面。 这次郑元龙不是一个人来的,跟他一起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小胡,我们警队的技术员,我不太懂得化学和药学,带她来好跟你jiāo流。”笑着瞄了她一眼:王喆没消息这一段,她担心的饭都吃不下。” 小胡长的挺文静,听他这么说立刻红了脸,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谁吃不下饭了。” 郑元龙挑了挑眉:那行,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陈树,她是你未来的嫂子。” 喂!”小胡柳眉倒竖:队长你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行了,咱们说正事吧,时间宝贵。”郑元龙立刻摆出了队长的架子:小胡,你来记录。” 我们坐在医生的办公桌两侧,我看着小胡,发现她文静中透着英气,虽然不是现在流行的那种漂亮,但越看越顺眼,我哥眼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