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喋血 画面上显示时间大约是在午夜两点三十,三个男人像是见了鬼一样的在疯狂奔跑,连着出现在两个画面中,根据时间显示,中间不超过十五分钟。 见到他们两个看完,方夏将画面调整画质提高,放到了其中一个屏幕上,其中一个男人脸上的惊恐表情十分明显。 “看样子,是被什么吓到了。” 方夏轻声说着,手机放在桌面上让两人查看。 “是有点可疑。” 姚江若有所思。 “我刚刚顺手黑了监控。” 方夏见林垣不说话,主动承认,“破案最重要,不是吗?” “破案也不能违反规定,没有下次!” 知道说了也不一定有用,林垣强调道。 方夏没吭声,她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在这个时候顶撞上司。 她吃的很少,率先放下筷子。 “我去外面等你们。” 说完,方夏起身到门外。 “吃的这么少?小方,再吃点啊,点这么多不浪费了吗?” 姚江冲着她身后喊。 “不了,我吃好了。”方夏轻声拒绝。 门内,是小吃店里的喧嚣,门外则是寂静无声,仿佛生命在一瞬间得到了平静,方夏感觉自己像是站在另外一个世界。 居民区已经亮起了灯,夜色被灯光点亮,五彩斑斓的,天气已经变冷,她将外套的拉链拉紧,没考虑什么美感,一抬头,圆圆月亮映入眼中,方夏只有在这个时候,心情才有了一丝丝安宁。 肩膀上忽然重了几分,带着烟草味的外套套在了她身上。 “以后出来多穿点。” “走吧。” 林垣将方夏衣服拉紧,告诉她接下来的行程,“姚江等会儿吃完和派出所的人继续查相关情况,你和我去打听下这三个人。” “我不冷。” 方夏将衣服就要拿下来,被林垣按住手。 “穿上。” 他用的命令式的口吻,“你现在是我的兵,是国家的财产,是兵就要听话,是国家财产就得保护。” “损害国家财产,是犯法的。” “所以,穿好!” “知道了!” 穿个衣服都能用上这么多正式的词,方夏无语的扫了他一眼,没有再将衣服拿下来的打算。 他的衣服穿在方夏身上,明显大了两个号,林垣微微皱眉,没说什么,走到前面还没打烊的小店里让方夏等一下。 这里有线索吗? 方夏清冷的双眸中露出疑惑,就见到林垣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顶鸭舌帽。 “戴上。” 方夏愣了下,想要说什么,忍住了,将帽子乖乖戴上,眼睛看了眼旁边小店里反光的玻璃,大的出奇的衣服加上帽子,她现在活脱脱的跟衣服成精了一样。 “走吧。” 林垣却十分满意。 找到了视频里三个人最后出现的那条街上,方夏还在四处看,就见到林垣朝最近的一个小区走过去。 方夏跟过去,林垣已经拿出了手机,之前让方夏放大截图下来的其中一人照片拿给人辨认。 走访了几个人,总算是有一个门卫认出了这个人。 对方告诉他们,这个人是在附近出了名的酒腻子,他经常和他喝酒,不过这个绰号吴二狗的人住在哪里,他不清楚,只是给他们指点了一个对方经常喝酒的地方。 再过去,就是城中村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找到吴二狗。 “他都几天没来了,不知道咋回事。” 麻将馆的老板娘一开始还不愿意说,见到是警察瞬间老老实实起来。 不光说了吴二狗的基本情况,还告诉了他们他家的地址。 “这就是吴二狗家了。” 林垣和方夏在城中村的一套小三楼前面停住脚步。 按照老板娘说的,吴二狗一直住在这里。 但是,里面似乎并没有人。 “你们找谁啊。” 旁边的邻居出来扔垃圾,见到两人出声询问。 “您好,警察。” 林垣拿出警官证,一边询问关于吴二狗的情况。 “这个人都几天没出来了,兴许不在家。” 有了警官证,就十分配合。 “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方夏拿了瓶水,递了一块钱给老板。 “那可不知道,二狗这个人爱喝酒,平时喜欢打麻将,能去的地方,也就是个麻将馆。” “哎,张姐,你回来拿东西啊。” 两人正以为没有什么希望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是二狗的前妻,你有话问她吧。” 一番谈话,吴二狗的身份大约也清楚了,大名吴启川,和其他人说的差不多,一个烂酒鬼,老婆受不了就离婚了,这次回来是拿东西的。 “进来吧。” 吴启川老婆张巧梅打开房门,让他们进来。 一进屋,方夏就忍不住皱眉,她闻到了一股十分不好的味道。 “不好意思,这个家伙肯定是不知道堆了多久的垃圾,你们先坐,我去扔下。” 张巧梅不好意思说着进屋。 “不像是垃圾臭味。” 方夏对林垣轻声说,话音刚落,就听到张巧梅尖叫了一声。 林垣反应迅速,方夏紧跟其上。 “死了,死人了。” 张巧梅瘫软在屋子门口,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们两个。 林垣到了门口,饶是他见惯了各种尸体,也不由的觉得画面之血腥。 地板上,天花板上,墙壁上,到处都是粘稠的血迹,屋子里尸体被挂在衣柜上,死者的眼睛瞪的十分大,嘴角却微笑着,让人看到就觉得不寒而栗。 不到一日,又多了一具尸体。 林垣立刻打电话通知队里,一边回头让方夏带张巧梅下楼,刚回头,就见到方夏眼睛直勾勾得看着尸体,面色苍白。 林垣的声音,对方夏来说,由远有近,她就像是处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脑子里,那些不好的回忆,一股脑的冲上脑海。 方夏闭上眼。 “我马上去。”不等林垣再说什么,方夏伸手扶起张巧梅。 方夏给张巧梅递了一杯水,四处打量房子。 “这个房子有监控?” 方夏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询问张巧梅。 “有,我们这个房子,之前也是做点小客店,所以就安装了摄像头,不做了之后,也没开过。” “我可以四处看看嘛?” 方夏得到了允许,四处看,也找到了摄像头控制的那台电脑,她打开找了下,和张巧梅说的差不多,这个电脑里的监控视频还是一年前的,看情况,的确是很久没开了。 文件里大多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方夏给文件排了下序。 正要关掉电脑,忽然顿住。 文件夹里的文件少了两天。 “这些视频都是忘记删了的。” 身后忽然响起声音,方夏心头一震。 回头,张巧梅端着水杯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是吗?” 方夏将电脑点了待机,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我们先出去吧,我们其他同志应该到了。” 方夏扶住张巧梅的手,“能和我说说您夫妻两个为什么离婚吗?” “还能是因为什么。” 张巧梅似乎想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他一喝多了,就在家里砸东西,我和他也没个孩子,正好分开。” “姑娘,你还没结婚吧。” 张巧梅目光灼灼看方夏。 “看也没有。” 没等方夏说话,她就继续说道:“选不好人,结婚了,对女人来说,就是进了地狱,我们也不是没孩子,他喝多了酒踢了我一脚,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我心也冷了,认清楚这个男人是个什么东西了。” “您别难过。” 方夏握住她的手,她本来就不善言辞,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宽慰这个女人。 “我不难过。” 张巧梅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我那孩子,生到我们这种家,有个这样的爹,才是她的不幸,没了好,没了,下辈子去个好人家,我这个当妈的,自己都难保护,怎么保护他呢。” 正说着,姚江和队里的人到了。 “林队呢?” 姚江一进来就问林垣,方夏指了指楼上。 姚江和法医一起上去,没几秒钟,就见到他从楼下捂着嘴巴跑到门外呕吐。 “看你那点出息。” 紧跟着林垣从楼上下来,“还不如个姑娘。” 姑娘还能是指的是谁。 姚江咕咚咕咚喝了点水,冲着方夏竖了个大拇哥。 “方夏,你是这个!” “我也被吓到了。” 方夏一本正经的回答他,只是那淡然的表情,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方夏,你过来。” 林垣喊方夏,是为了问她有没有问张巧梅情况。 方夏将刚才张巧梅说的话都告诉了林垣。 “不错。” 林垣点头,眼中闪过几分赞许,她虽然刚报道,但是做事却不含糊。 “你继续和她聊。” 林垣吩咐方夏做事,自己则是走出门。 “警官,死人啦?吴启川真死了?” 那老板娘和林垣打听,林垣点点头,“他平时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与此同时,方夏也在问张巧梅这个问题。 “他得罪的人,怕是不少,喝几两猫尿,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和那几个狐朋狗友喝多了,猫三狗四的事情什么都做。” 狐朋狗友。 方夏打开手机,操作了几下,将另外两个人的照片给张巧霞看,“是不是这两个?” “可不就是他们两个,梁三元和刁大喜,名字还排着号,几个人整天称兄道弟的。” 方夏注意到,张巧梅在说这两个人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们住在哪里,你有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方夏装作没看到继续问。 “一个住在同门里88号,一个住在新月小区二单元303。” 林垣那边也问到了一些信息。 吴启川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在邻居这边风评不算好,吃喝嫖赌什么都做,喝起酒来,说话也总是不干不净的。 梁三元和刁大喜就是和他狼狈为奸的人。 林垣听到这里,脑子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我问到刁大喜和梁三元的地址了。” “走。” 林垣沉着脸上车,方夏上车,姚江听到汽车响动,看过去,发现两人已经走了。 “姚江,林队说了,让我们做笔录。” 姚江总觉得有种被抛弃得感觉。 所以,这就是重色轻友吧? 对吧。 车上。 车子先朝着同门里梁三元的地址在走。 “说说你的判断。”林垣忽然开口。 “梁三元和刁大喜都好几天没有出现在麻将馆,我算了下时间,刚好是他们晚上跑回来的那一晚之后,这绝对不是巧合。” 方夏轻声回答,她知道林垣在考验她。 “不错。” 林垣点头,“重点是,这次死者的死亡方式,明显的谋杀,凶手几乎放干了死者身上的血,用相当残忍的方式杀害了死者。” 这样的现场,仇杀的可能性十分大。 老板娘提到过,梁三元,刁大喜,和死者是好友,几乎每天都相约一起出去鬼混。 这样的关系,同时不出现,实在诡异。 林垣怀疑,这两个人,有可能也遭遇了不测。 同门里88号很快就到了,这次开门的是梁三元的老婆齐卫红,听到警察问梁三元的下落,女人直言不知道,梁三元经常好几天不回家,估计是在和人打麻将通宵了。 方夏好奇。 “他们都不工作的吗?” “工作?” 齐卫红摇头,“我们家这样的房子有六套,都租出去了,小区里那个麻将馆就是他的工作,不过他不爱待着,经常出去玩。” 七套房子,一套门面。 方夏在心里算计了下价值,核算起来得有个上千万了。 “他几天没回来了?” “三天吧。” 三天。 听到数字,两人的眼里瞬间凝重。 和吴启川失踪的时间差不多。 那刁大喜。 两人问了一些梁三元经常去的地方就迅速离开去新月小区刁大喜家。 刁大喜家得到了同样的答案,三天没见到回来了。 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他们经常夜不归宿,家里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没有怀疑过他们的行踪问题。 夜晚,方夏回到住的地方。 如月正在和人打电话,见到她进门,给她倒了一杯水。 “怎么样,累吗?” 如月挂断电话,问方夏,“做警察,是不是特别痛快。” “看到死人了。” 方夏喝了一口水,淡淡回答,“整天和尸体打交道,有什么爽的。” “话不能这么说。” 如月露出甜美笑容,“尸体都是有自己的委屈的,遇到你,他们很幸运。” 幸运。 方夏抬眸,如月用力点头,“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 “那你可能看错了。” 方夏冷冷道:“不早了,早点睡。” 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方夏进屋子洗漱休息。 如月笑容未减,将方夏扣在桌子上的杯子拿起来放回到原位。 这是她专门弄的大麦枸杞水,用来给方夏养血补气的,她太瘦了,人也经常熬夜,如月开了奶茶店之后,就开始研究各种饮品,包括养生类的,专门给方夏泡的,方夏最不爱喝这个。 可还不是乖乖喝完了。 如月看向方夏紧闭的房门,她才没有看错呢。 “你奶茶店追你那个男的,不是什么好人,自己注意点。” 房门打开,方夏硬邦邦的说道。 “我知道。” 如月轻轻摇头,“我没事,他奈何不了我,店里有联合警方报警系统的,我最近也在学防身术。” 方夏说的男的,是最近经常到奶茶店追如月的人,如月生的好,性格也好,温温柔柔的性子,惹了不少人的注意,其中就包括方夏说的那个男人。 别的人都是被如月拒绝之后就知难而退,只有他不放弃。 按说是好事,但是方夏查了他的底细。 一个普通白领,读大学的钱,是他农村的未婚妻打工给他的,读完大学就和未婚妻解除了婚约。 人品不行。 方夏见到她心里有数,也没多说,将房门再次关上。 一夜安眠,第二天一大早,方夏就早早的到了警局。 见到从办公室里出来头发有些乱的林垣,她顿住脚步。 “来了?” “挺早的。” “你把那些监控资料再重新找一遍吧,你速度快。” 林垣和她打招呼,不一会儿从卫生间里出来,人又恢复了平时得样子。 他一夜没回去。 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 “方夏早啊。” 罗梅和方夏打招呼,“你来的这么早,太勤奋了吧。” “林队又没回家?” 罗梅看了眼开着门的办公室,有些习以为常。 “他经常不回去吗?” 方夏注意到了这个又字。 “对啊,咱们林队,那可是拼命三郎,有案子就这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就没正常休息过几天。” “不过,干刑警嘛?总是要做牺牲的,毕竟都是人命啊。” 罗梅笑着说道,“你先忙,我继续筛选失踪人员资料去了。” “最怕这种无名尸体了,也不知道是哪里人,要从全市的失踪人口里比对,要是比对不出来的话,还得从全国失踪人口里比对。” “希望陈姐的尸检报告早点出来吧,到时候还能简单点。” 罗梅叹息,认命的要去工作。 “你是用电脑筛选吧。” 方夏拽住她的手,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认真,“我帮你吧。” “你?” 罗梅愕然。 “行。” 罗梅答应了下来,拽着方夏去忙,还要教方夏怎么做。 一个小时后,罗梅兴冲冲推开林垣办公室门。 “林队,你是从哪里找到方夏这个大宝贝的。” “你这是怎么了?” 林垣正在看吴启川家的现场照片,“中了彩票了?” “差不多差不多!” 罗梅将手中的文件拿出来递给林垣,“全市近一年内失踪人口,我都找到了!” “这么快?” 林垣将信将疑得将文件拿过来,上面有几个名字做了特别记号。 “根据尸体上的特征,我觉得,这几个女孩子,比较符合情况。” “而且,她们住的都不远。” “这些都是方夏的功劳,她帮我在原先的筛选程序上做了修改,搜索起来速度快了,而且只要输入特征,就能将这些符合的人直接列出来!” 方夏。 林垣拿着文件手顿了下,“知道了,通知这些人准备认尸。” “让方夏去陈梅那边去问下尸检报告出来没有。” “这些小事我去做就行了,我觉得像是方夏这种技术人员,应该……” 罗梅兴冲冲还要说什么,见到林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知道了。” 将剩下得话咽下去,罗梅悻悻离开办公室。 …… “尸检报告出来了。” 十分钟后,方夏拿着尸检报告敲开林垣办公室。 “女性,二十五岁左右,身高一米六五,窒息性死亡,胸腔内有水,肺部肿大,附和典型的溺水死亡,胃内有残留安眠药成分。” 林垣一边看,方夏一边念。 “我背下来了。” 见林垣在看她,方夏淡淡回答。 “不过,我想不来,既然胃里都有了安眠药了,怎么又溺水死亡的?” 方夏提出自己的疑问,“人若是死了,不可能有溺水死亡的特征。” “等查清楚就知道了。” 林垣将尸检报告放在一边,“罗梅通知认尸了,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有几种可能,是这种情况。” 林垣说道:“要么是两个人对死者都起了杀心,用了不同的杀人方法,要么就是一个人,对死者起了杀心,做了双保险。” “还有一种情况。” 林垣顿了下,看着方夏那双黑白分明得眼睛慢慢说道:“死者是自杀。” 自杀? 方夏没说话,似乎这个可能对她来说一点都不意外。 “你不觉得意外?” 同样的话,林垣曾经对姚江和其他人都说过,但是没有一个人有方夏这么反应平静。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人心,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猜测的。” “容易有希望,也容易绝望。” 方夏轻声说道:“绝望了,走了最后一条路,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林垣觉得,在这个时候,他就在方夏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名叫绝望的东西。 “走吧,再去一趟现场。” 林垣起身拿起衣服,原本想要带姚江去现场的想法改变,这样的情绪,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还芳华正茂的姑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