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时候,rs银行受政府邀请,去gz地区进行考察活动,推动gz地区金融服务空白等实质性问题。 rs银行的任务就是宣传推广金融理念。 听说是偏远的山区,且没有任何提成,业务部没人愿意去。 高幸幸本来没想去,她中午吃饭的时候刷到新闻,是李航和那位林小姐的婚礼。 他们在婚礼仪式结束后,一个穿着西服,一个穿着婚纱,接受新闻记者的拍摄和采访。 高幸幸把手机扣在食堂饭桌上,心里是无限的难受。 上个月,得知李航和那位林小姐订婚时,她其实还没有那么相信这会是结局。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更不好了。 高幸幸吃完饭就去找了部门领导,说她想去参加这次的考察活动。 大自然确实能开阔人的心胸。 高幸幸拉开大巴车车窗,看着青幽幽、连绵起伏的山脉,呼吸都顺畅不少。 在极具民族特色的几个小镇做完活动,他们一行人背上行囊前往最后一站。 是更深远的一个村落。 还未通马路是高幸幸没想到的。 她体力本就不好,很快落在了后面。 幸好,随行的一位女记者朱珊,还有一位刚刚公招进扶贫办的年轻男孩左镇一直照顾着她。 三人落后了一大截,到村子的时候已经天黑。 村长接待了他们,简单吃了晚饭后,村长把男生安排进村委办住,把朱珊和高幸幸俩女孩安排到一户村民家住。 村长打着手电筒在前面引路,用不算标准的普通话说:“荣阿婆家就她和两个孙女,她儿子和儿媳前些年出去务工,出了车祸,再也没回来,荣阿婆是个可怜人,她原来的房子实在没法住,去年村委出了钱给她们盖了一间平房,是新的,虽然没办法和你们城里比,但是你们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朱珊和高幸幸简单的应着话,说不要紧。 她们俩注意力都在脚上,因为道路不平且有淤泥,一不小心就会摔得满身泥巴。 村长回头:“这主道上本是灌了水泥的,可是其他道没有,慢慢就变成了这样,现在又是雨季,等来年把其他道灌上水泥,能好很多...来,你们走前面,我给你们照着路。” “谢谢。” “是我们村要谢谢你们,现在这样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高幸幸没法想象这村以前是什么样的。 村长在黑夜里晃着手电筒,虫鸣声中声线醇厚:“我们村越来越好。” ...... 荣阿婆和她两个孙女站在平房前等她们。 荣阿婆身材矮小,且勾着背,头上是他们这个族特有的发饰。 她的孙女一个十几岁的样子,一个看上去还不足十岁。 高幸幸想起村长说,这个家,只剩这三个人了。 高幸幸和朱珊住一间房,房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老旧的正方形高脚桌。 地上是扫帚清扫后的痕迹,床上叠着两床被子,床单洗得发白,却看得出来,这里被很认真的打扫过。 高幸幸和朱珊听不懂荣阿婆的口音,礼貌迎合了几句对视叹了口气。 她们关上房门后,把背包里洗漱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朱珊拿着她小巧的相机一张一张的查看白日里拍下来的照片,遇见满意的照片都会递给高幸幸看一眼。 这里确实很漂亮,是远离尘嚣的壮丽和开阔。 但是交通闭塞,且太穷了。 朱珊手机突然响了,她按了免提放在桌上,语气傲娇:“干嘛?” 高幸幸看见手机屏幕来电人显示,凌大律师。 是个声音非常有磁性的男人:“顺不顺利?” 朱珊:“很顺利啊,吃香的喝辣的,你管我做什么?” 男人轻嗤一声:“我看你们那边这几天都有雨,你注意安全。” “凌大律师,你很闲?”朱珊语气悠悠,“我死了,我的财产不都是你的了?高兴还来不及吧?” “法律知识越来越通透,真棒!不过珊珊,你的财产...很难让人觊觎啊。” 朱珊愣了一下,满脸不爽的挂断电话。 她没了心情,把小相机收起来:“去死吧!” 注意到高幸幸,朱珊扭过头尴尬的笑了一下:“幸幸姐,我没说你,我是骂刚才电话里那个人去死。” 高幸幸想,自己也没有对号入座。 朱珊:“等我赚够钱,我就跟他离婚,气死我了。” “离婚?你结婚了?” 朱珊自我介绍时不是说才二十三岁吗? 就结婚了? “嗯,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是我法律上的配偶。” “你这么年轻就结婚?” “说来话长。”朱珊凑近,“幸幸姐,你这么漂亮,结婚了吗?” “没有。” “那有男朋友吗?” 高幸幸点头:“有。” “也是,你这么漂亮,就该玩玩感情。” 高幸幸:“......” 第二天清晨,高幸幸是被雨声吵醒的。 山里的倾盆大雨,伴着电闪雷鸣,堪比四体环绕大影院的音效。 从窗户望出去,视野所及全都暗沉。 她睡不着,拿出手机玩,看见群里说因为大雨,一切都延后。 高幸幸玩手机也不痛快,这里信号不怎么好,一个网页转老半天。 她看朱珊这么吵的环境还能呼呼大睡,真是好羡慕。 中午快十二点,雨声才停下来,阳光倾落,透过窗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高幸幸把朱珊叫醒,简单洗漱后,准备出发去村委集合。 门口,她们昨晚摆在那儿满是淤泥的运动鞋被擦干净,旁边是两双长筒雨靴。 荣阿婆的大孙女说着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姐姐,下了雨,你们还是穿雨靴吧。” 雨靴防滑,但是硬,摩擦着脚掌两侧疼。 下午在村里简单拉了横幅,摆了木桌,高幸幸把自己的稿子讲完后躲在大树下。 她看见村里除了老人就是小孩,一个年轻人也没有。 觉得手里的稿子完全没用。 傍晚在村委吃了饭,高幸幸和朱珊回到荣阿婆家。 朱珊和她老公在电话里互怼了几句,早早上床睡觉。 高幸幸睡不着,跑到水池旁边的石板上看星空。 山里的星空,月亮像小船,航行在波光粼粼的星海中。 能与这里媲美的星空,只能是雷尼尔山的星空了。 思念突如其来。 “姐姐,你睡不着吗?” 高幸幸回头,看见荣阿婆的小孙女,晶晶。 “晶晶,你怎么不睡?” “我睡不着。”晶晶坐下来,“姐姐,我可以问你件事吗?” “当然可以。”高幸幸牵着她的小手,很难想象这双黝黑粗糙的小手属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 晶晶人如其名,眼睛亮晶晶的:“玉和大学...很远吗?” 高幸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国内这么大,世界这么大,相对来说,玉和大学哪里算远呢? 可是从这里,到玉和的路程,又怎么不算远呢? 高幸幸:“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姐姐考上了玉和大学。” “真的吗?莹莹这么厉害?”高幸幸拍了拍晶晶的手,“其实还好,不算远。” “可是姐姐说不去,太远了。” 高幸幸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她好像知道莹莹不去上大学的原因,但是她没法跟晶晶解释。 高幸幸摸了摸晶晶的头:“你想让莹莹去上大学吗?” 晶晶摇了摇头:“不想。” “为什么?”高幸幸有些惊讶。 “我会很久很久都见不到姐姐。”晶晶撇了撇嘴巴,“可是姐姐说不去,阿婆还哭了。” 高幸幸有些心酸,也自感无能为力。 晶晶走后,身边只剩虫鸣声。 高幸幸仰着头,突然感觉这世间的每个人,都渺渺。 她突然想到一句话。 世间万物,各有各的苦,爱而不得又算得上什么? 这祖孙三人如今的苦,无非是正当年的离开后,一老一小便无人照看了。 高幸幸拿出手机给左镇发微信,想问问像莹莹这样的情况,政府有没有什么帮助。 左镇很快回复消息,说村委是可以帮忙照看荣阿婆一家的。 高幸幸心里有丝丝温暖。 这世间,总有人,在解决这些苦。 高幸幸去找莹莹,简单的说了左镇的那些话。 莹莹一直垂着脑袋,好半天才抬头。 她的脸有被太阳晒伤的痕迹,她的眼清澈无比。 莹莹:“我想过了,就算有人帮我照顾阿婆和晶晶,可是上大学也要很多钱,我留下来照顾阿婆,尽力存钱,等晶晶考上大学,就不会是我现在这般。” “可是这是你的一辈子。”高幸幸劝说,“学费的话,我们国家早就有这方面的政策支持,可以申请助学金,生活费的话也有补贴,还有还有......” 高幸幸拍了拍心口:“姐姐我,也可以资助你一些生活费。” “我不需要可怜。”莹莹再次垂下眸,咬字很低沉。 高幸幸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 又是一夜的大雨,中午才天晴,高幸幸去了村委,询问村长莹莹的情况。 村长很忙,处理着大雨带来的麻烦。 他大致说,莹莹一家得到村委的救助,其他村民觉得有些不公平,于是对她指指点点。 村长用毛巾擦汗,说:“我总想着等莹莹这一代都好好上了大学,我们村会越来越好的,莹莹那边你也别太担心,我会继续做思想工作。” 高幸幸回荣阿婆家的路上,思绪很乱。 离荣阿婆家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她看见莹莹在井边洗衣服。 高幸幸跑过去,脱了雨靴,打算清洗。 莹莹搓着衣服看了她一眼:“你放这儿吧,待会儿我帮你洗。” “莹莹,我都没考上玉和大学。”高幸幸这话来的莫名其妙。 莹莹手一顿,抬起头看她。 高幸幸耸了耸鼻子:““你知道我上班的地方是哪里吗?银行!我在银行上班!你知道投资吗?” “?” 高幸幸抬了抬眼皮:“投资简单说就是互惠互利。我给你举个例子,一个月一千块,一年是一万二,四年是四万八,按照我们行里存款最高利率算,五年利息不超过五千块!” 高幸幸右手五指张开,语气夸张地强调:“就五千!如果我买基金什么的,还存在风险,说不定一个运气不好就血本无归,你知道吗?” 莹莹低着头接着洗衣服:“哦。” 高幸幸抱着膝盖,屁股挪进些:“但是我突然发现一个投资还不错。” “什么?” “投资你呀!你看你能考上玉和大学,那得多厉害啊,你以后肯定赚钱。” 莹莹:“......” “当然,我给你算利率得比银行高一点。” 莹莹:“高...多少?” “怎么也得......”高幸幸伸手五指张开,“多五百。” 莹莹轻笑一声,用力搓着衣服袖口:“看天色快下雨了,你先回屋吧。” “我就想多赚五百块。” “别开玩笑了。” 高幸幸直起身子:“你是觉得你还不上吗?还是说,你觉得五百太多了?” 高幸幸还想再忽悠两句,大颗的雨点砸下来。 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原来,山里的风是会啸叫的。 高幸幸和莹莹迅速躲进屋内,她看着莹莹:“我去换件衣服,我的投资想法你考虑考虑哈。” 这场雨,一直未停,打断了他们一行人所有的计划。 早晨四点多,雨势小了很多。 左镇打来电话,说是上流河堤塌了,估计再两个小时洪水就要来,会阻断进村的路,现在村委的人都去处理了,雨衣不够,让她们把备用雨衣送过去。 高幸幸和朱珊这里还有很多便捷雨衣,于是赶忙送去。